“你说什么？”
秦家兄弟的脸色严肃起来。
大燕朝的疆域就是三十四个府州。
这样级别的舆图只能是高级机密的存在。
怎么可能流通到民间？
要知道，私藏舆图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饶是秦定远这样在军中待了七八年之久的人也只见过舆图一眼。
还是在路过将军的营帐外不经意间见过。
李擎面色不改，仿佛说的不是舆图只是一张草纸。
“你们不信吗？”
他说着，扯开衣衫从怀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牛皮。
因为放在怀里，牛皮舆图都带上了他的体温。
秦家兄弟两眼放光，甚至脑袋还跟着李擎摊开舆图的动作摆动。
舆图完整的铺开在地上。
秦家兄弟惊讶的下巴都合不拢。
三十四座城池，三条河流，十六条山脉，大大小小的关隘……
似乎整个大燕朝都被浓缩在了这张舆图上。
“这，这！”
秦定山惊讶的说不出话。
他现在更宁愿相信李擎一干人跟军中有关系。
而且还关系匪浅。
秦定远则是惊叹。
他在营帐外一瞥，见过的也只是西北边关一带的舆图。
这张舆图详细到这个地步，让有心人知道的话。
是能诛到十族的吧……
李姜伸出小手，敲敲舆图上建州位置附近的山林。
“我们在这，北疆在这，我们就是从酉州一路走来的，有问题吗？”
李父在一旁得意的笑。
“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私藏舆图可是杀头的罪，你们二位也看过了这张舆图，将来可是抵赖不了的。”
这样的事情，官府一般是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个。
秦家兄弟俩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他们恨不得自戳双目。
娘的，他们被下套了！
想到这，秦定山看着李父和蔼的笑容不禁感到背后发凉。
李擎接着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们确实是逃荒来的。”
他眼中的担忧不减。
“我们来的时候，被建州官道上的难民发现了行踪，这时恐怕有不少人追了上来，本来昨日我们就该上路了，可没想到虎子被你们抓了。”
过去了一夜，想必追上来的难民不在少数。
如果难民一直穷追不舍，只怕会被官兵察觉。
到时候搜山恐怕也无可避免。
提起虎子，秦家兄弟才想起正事。
眼下的急迫冲淡了他们对舆图的震惊。
秦定山脸色一顿：“你说的难民是建州官兵想抓的那些人？”
李擎点头：“你觉得官兵反应过来之后会不会也追上来，到时候搜山，你们还藏得住吗？”
这个时间点，建州府很快就要跟广宣府联手了。
他不免想到前世听到的流言。
说不定旗长村就是因为两个府州联合搜山才泄露了踪迹。
秦定山因此遇难。
活下来的秦定远为了替兄长报仇，于是才团结了难民起义。
只可惜，起义被官兵说成了暴乱。
因着前世成为大宰辅之后留下的习惯。
李擎总想把一些人才留在身边。
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
这也是他想把旗长村收入囊中的原因。
如果秦家兄弟能够为他所用，那可就太好了！
听到这话，秦家兄弟对视一眼，他们没错过彼此眼中的忧虑。
如果官兵真的搜山，他们是断断藏不下去的！
秦定山心里忽然拿不定主意，李擎告诉他这些究竟想干什么？
“所以你提醒我这个，是为了什么？”
李父摩拳擦掌：“我们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邀请你们跟我们一起逃往北疆。”
反正栾山也待不久，而且还不知道抓壮丁的事什么时候才结束。
要是秦家兄弟是个明白人，就不会拒绝他们的邀请。
话音一落，秦家兄弟异口同声：“不必了。”
李父一愣。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殊不知他现在的眼神像极了奸商。
任谁看了都觉得不靠谱。
李擎无奈扶额。
他只好解释：“你们二人行伍出身，村子里会拳脚功夫的人也一定不在少数。
而我们队伍里刚来了许多老人和孩子，正愁护不住他们。”
这下秦定山明白了。
“你们是想拉拢我们？”
李姜点点头。
“正好你们躲避官兵转壮丁，我们逃难，你们缺郎中和药材，而我们缺打手，你我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怕他们拒绝，李父在一旁补充。
“我们现在的队伍就是几个村子的人并起来的，跟你们关系最近的就是大泽村人了。”
“而且我们说好了，到了北疆，各个村子的人可以重新建立村庄，村里的各项事宜也互不相干，你们看怎么样？”
这下秦定山动摇了。
因为旗长村村人本来也不是建州土生土长的。
二十几年前。
是戍边的老兵从军中退下来，拿着饷银在建州远郊建立村子。
于是有了旗长村。
背井离乡对旗长村村民来说并不重要。
他们有一块地方安居乐业就足够了。
旗长村可以，栾山也可以，北疆也不是不行。
兄弟俩犹豫着。
“我们有舆图，可以顺利把你们带到北疆，算算日子，咱们到了北疆，翠红姑娘也正好临产。”
李擎眼神一动，是时候添一把火了。
“北疆是镇北将军管辖的地界，北狄蛮子常年骚扰边关，北疆最缺的就是戍边的将士，你们难道不想再建立一番功业吗？”
秦家兄弟的眼，是见过戎马倥偬的眼。
李擎不相信这样一双眼睛愿意困于一隅灰暗下去。
提及外族蛮子。
秦家兄弟血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燃烧着。
心脏将滚烫的血液送到身体的每一处。
耳畔似乎又能听见苍凉沉郁的号角。
鼻尖也能闻到温热血液洒在沙场上的腥气。
有些东西刻进了骨髓里，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秦定山的喉结上下滚动。
李姜静静的望着他：“我们很快就要上路了，你们呢？”
小孩子的眼干净澄澈，里面清晰倒映着秦定山苍髯如戟的脸。
这双眼睛好像在问他甘不甘心。
甘心自己一双杀过敌的手护不住村民。
甘心看着村长抱憾而终，甘心带着村民逃到别处隐姓埋名终了此生……
可时间容不得他犹豫。
林子里忽然传来哨子声。
李擎三人一起转头，这是他们队伍里的探子归来的信号。
探子带来了一个他们都不愿听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