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艳并不在意裴乐瑶在。
许是心中所想,她那外甥女大抵都是知晓。
当着裴乐瑶面儿,把沈府账簿取出。
是一册精致卷子,用细絹包裹。
递到沈姝微手中,沉甸甸的。
自沈老夫人做家母以来,每几年会更换新一本账簿,旧账簿则会封存库房。此间沈姝微拿到这本,是最新几年账簿。
茶水苦涩,她抿一口后,翻开账簿来看。
自幼遍览医书的她,足可做到一目十行,大半本账簿,前后也不过半盏茶功夫,也就大概看了遍。
随后,眉眼不抬把账簿合卷,推回到裴玉艳面前:“微儿谢过伯母。”
该有的礼数,总不能少。
裴玉艳心下愤愤然,脸色泛白,却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不知,沈姝微几乎过目不忘,此刻眉眼不抬,是在心中,将账簿内容大抵重过一遍,记住的,也有九成之多。
“乐瑶妹妹。”随后她起身:“我也带了些活血散瘀的药过来,我想乐瑶妹妹该是需要的呢。”
裴乐瑶面颊顿时涨红,支支吾吾只道;“乐瑶谢过微儿姐姐。”
诸葛承光残暴,沈姝微素是知晓,又服下卷丹百合清心丹,只怕没少在裴乐瑶身上留下痕迹。
尽管有所遮掩,可沈姝微也似能隐隐见到处于她粉颈之下几道抓痕。
“那么,微儿就先回去了。”她向裴玉艳福了福身子,柔声道。
裴玉艳皮笑肉不笑:“微儿慢走。”
待沈姝微离去时,裴乐瑶双眸才滚滚了泪水,满是委屈叫了声:“姨娘……”
“乐瑶,先让这丫头得势几天,迟早,姨娘是会要她跟楚持柔,付出代价!”裴玉艳眸底,流转着吃人般眸色。
裴乐瑶抿住唇瓣,轻轻颔首。
……
临近傍晚。
沈楚恒才回沈府。
沈姝微等了好久,见爹爹回来,忙不迭去拉住爹爹腕子。
“微儿有话跟爹爹说呢!”她扬起粉、嫩嫩如面团般脸蛋儿,语气略带撒娇。
沈楚恒素来是很疼爱女儿,耐心道:“好微儿,等爹爹做完事情,微儿要跟爹爹说什么都可以,好吗?”
“不要……”沈姝微摇沈楚恒衣袖,满脸可怜巴巴:“微儿现在就要跟爹爹说嘛,是顶重要的事呢!当下不说,可就糟了。”
说话间,眉头也皱得很紧。
可爱脸庞上挂着老气横秋神情,在沈楚恒看来,是逗人发乐。
“好好好。”他无奈,笑吟吟、道:“爹爹这就听微儿说……”
话音刚落,本站在沈楚恒身后的二伯父沈玉云却是阴沉沉道:“三弟这般宠惯女儿,怕是极不妥当了。”
沈姝微兀自拉着沈楚恒手,歪着脑袋盯着沈玉云:“二伯父,今日是您陪同爹爹去看地产了吗?”
“呵。”沈玉云双手揣袖内,对小丫头话显露出些不屑:“你这丫头,倒也知道的多。三弟,女儿家多学些女红也就罢了,怎能将大人事也全盘告知。须知女子嘴碎,心也向外,倘若将家族中事告知旁人,误了大事,该当如何?”
字字锋芒,都足针对了沈姝微。
沈楚恒毕竟年纪小,不能在哥哥面前失了礼数,即便心中对他那番言论大不以为然,也只能和颜悦色:“二哥教训的是,微儿,你先回去陪宁儿玩吧。”
言罢,欠身对沈玉云做了个请势。
沈玉云冷哼,跨步向前,漫不经心道:“三弟今日便将银子交给二哥,明日那块地产,便是兰溪沈家的了。在盛京沈府开药铺生意,地脚是极为重要。那块地地主,若非是看在我面子上,是绝不会将那块地卖与兰溪沈家……”
言语之下,大有居功自傲架势。
沈姝微焦急,追了上去:“二伯父!”
沈玉云顿住步子,斜睨她道:“你这丫头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玥儿姐姐曾对微儿说过,二伯父在朝中身份尊贵,便是太子殿下,也要给二伯父几分薄面呢!”沈姝微仰着脸颊,嗓音柔和。
“呵……呵呵呵。”沈玉云抿着唇干笑几声:“三弟,你这女儿,嘴巴倒是甜的很呢!”
沈楚恒赔笑,眉宇间却路出疑惑。
沈姝微嘿嘿道:“微儿初次来盛京沈府,也被这里富丽堂皇吓到过,地处偏隅的兰溪沈家,是万万也比不上的,心里是好生羡慕钦佩呢!”
沈玉云也是个喜欢被拍马屁的,本泛白、面色红润起来:“知道便好,士农工商,做生意再好,终究是不比做官的荣华富贵。这道理,三弟你当下领悟过来,也为时不晚……”
“可是。”沈姝微话锋急转直下。
:“微儿刚才听闻二伯父在跟爹爹讨要银两,那未免,太有些折损了盛京沈府颜面呢!”
沈玉云面色陡然变了。
“微儿!不可胡说!”沈楚恒呵斥。
这个沈玉云,摆明了想要坑爹爹的银子。
前生便是如此,今世她又岂能让他这般容易就得逞了?
沈玉云嘴角笑狰狞,转身到沈姝微面前来,浑浊双眸,紧盯着沈姝微:“不是二伯父向你爹爹讨要银子,而是你爹爹非要把银子给二伯父,不信,你大可询问你爹爹。”
“胡说,我爹爹又没失心疯,干嘛好端端要把银子给二伯父?”沈姝微垂眸,指头杵着下巴,似在斟酌道:“从前,兰溪沈家陷入经营困顿时,盛京沈家可是没出过一分钱呢!”
沈玉云微楞。
兰溪沈家经营困顿那年,这丫头尚还在襁褓之中,又怎能知晓了。
必然是有人相告。
沈玉云猛然回头,一道阴冷眸子,横扫过沈楚恒面颊。
其实是前生时,沈姝微在十八岁生日宴上,父亲沈楚恒在酒后失言,才将当年艰辛一一道出来。
“微儿,莫再多言了。快回你娘亲那儿去。”沈楚恒跨步上前,在沈姝微腕子上扯了一把。
“爹爹,咱们兰溪沈家拿到的是盛京药材经营权,为盛京所有药店供给药材,若做得好,生意自然兴隆。可若咱们也开设药铺,与其他药店争取利益,必然会遭其他药铺妒恨,长此以往,咱们就没办法在盛京立足了!”
这番道理,爹爹该是明晰才对。
必然是被沈玉云蒙蔽了心智。
“呵。”沈玉云冷声说道:“女儿家竟也参合家族生意了,三弟,你这家教那叫一个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