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电脑里播放出来的声音。
老师抑扬顿挫的音调用在生理课上有着一种滑稽的严肃感。
但房间里的两人却谁都没有笑。
秦君为自己脑子里瞬间闪现的画面感到奇怪，蹙着眉撇开了视线，可这时肩头却再次搭上大掌。
“认真听。”
身后，男人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掌心温暖又干燥。
她在电影院拉过对方的手，掌心有薄茧，骨戒匀称修长，是一双很优雅的手，跟其主人冰冷的气息完全不符。
黑暗里她牵着那只手穿过人潮，隐秘的温度时至今日如同一场迟来的感冒汹涌袭来，打得她措手不及。
从肩头一处的麻痹延伸到脖子，爬上面颊，只要一想到对方正跟自己一起看着书上的那副画，热意便不受控制地扑面而来。
这些课程是霍弦提前挑选过的，内容自然也先行浏览了一遍，其实这些知识储备对他的智商来说简单得跟幼儿园读书差不多。
可现在不过是重新看一遍，不过是多了一个人，那感觉却是截然不同。
立在少年身后，霍弦搭在对方肩头的掌心微微发烫，虽然为了以身作则一直盯着屏幕，可实际却什么都没看进去，这对惯于专注的他来说很反常。
反常到令他又想起那天床头引起的一丝不该有的念头。
意识到这一点，他指尖一松，默默抽回了手，深深看了眼身前的少年，冷漠丢下一句，“看完。”
而后，他率先走出了房间，因此也没发现在他背后的少年偷偷松了口气。
一个人看生理课程倒也没那么难熬，而屋外的霍弦也是掐着结束点进来给她松绑，只是在看到少年胳膊上被勒出的红痕时，脸色变得很差劲。
秦君见他这样，好气又好笑，心情却是放松了下来，心平气和道：“大哥，我是说真的，暂时也没想考虑感情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霍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题大做，反而要小孩来宽慰自己，不禁也是心神一松，面上冷色消融，沉声应了句，“我知道了。”
他说不出道歉的话，但取走绳子的动作却带上了几分温柔。
两人不远不近没再接触到一块，那怪异的情绪便如同石沉大海般消沉了下去。
秦君是两辈子都是一张白纸，唯一一次对桑晨的依赖也受尽了伤害，而霍弦则是懂欲不懂情，以为自己只是受到了少年精致皮相的蛊惑。
于是，谁都没将这点情绪理清楚，也无人去探究缘由。
躲在公寓养伤的一个星期里，两人难得恢复了俱乐部相互作伴的温馨时光，时间也在这般如水的平淡踏实中过得飞快。
很快，中欧那边的人被解决，秦晋重新连接了通讯，做了详细报告。
“嗯。”霍弦听完只淡淡应了一声。
迟迟听不到下文，秦晋还觉得有些奇怪，可在试图开口时却忽地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
这声响动静不大，可听在秦晋耳朵里却犹如惊雷。
过了片刻，那头才传来霍弦模糊的语调，“嗯？”
秦晋没心思再往下报告，全身心都在震惊中，待回过神时，身体已经比脑子迅速地问出了口，“BOSS，你刚刚是在……睡觉吗？”
睡觉两个字被不自觉加重了音调，让霍弦的神志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
短暂的沉默中，秦晋生出了无数恐惧的念头，手都在微微发颤，声线绷得极紧，“BOSS，是不是对方武器里下了迷幻药物？”
跟随多年，秦晋最是清楚霍弦的身体状况，严重失眠的基因体质就连加大剂量的安眠药都无法起作用。
据说这是一个家族的诅咒。
秦晋对此曾深表惋惜，并且担忧自家BOSS庞大的商业帝国会在日渐拖垮的身体消亡后分崩离析。
可刚刚在电话中，他听到了什么？
他居然听到了细微的打呼声，绵长均匀的呼吸像是某种不可思议的旋律。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在自家BOSS身上听到这种声音。
这头的霍弦也陷入了沉思。
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睡眠的变化，实际上在第一天趁乱躲进秦君公寓的那天晚上，他便发现自己能睡上两个小时。
这两个小时对于寻常人来说相当于熬夜通宵，可对霍弦来说却是高度酒精跟安眠药才能得到的珍贵时间。
但当时伤重加上失血过多，他以为自己是身体虚弱的缘故。
可如今一个星期过去，伤口也在快速恢复，按理说又该回到长夜漫漫无眠的模式了……
“伤口恢复很好。”他启唇回复了那头焦急的秦晋，思绪却还在思索这一个星期来睡眠变得稳定的原因。除了不工作不当空中飞人不杀人了，这一个星期以来他过的完全是被圈养的生活，还有，屋檐下多出了一个人。
想到少年站在厨房里被食物热气笼住的精致眉眼，惯于冷漠的眼眸不禁多了些许柔和。
“也许是跟小少爷在一起，身心放松了所以睡眠也好。”秦晋显然也跟他想到了一块儿，毕竟霍弦对少年的看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个答案也让霍弦平直的嘴角微微上扬，除此之外，也没其他解释。
不过，下一秒秦晋便开始煞风景了。
“BOSS，现在中欧的资源已经被我们吞下，省会这边的钉子也可以马上进行清剿，您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回来？”
毕竟上回新能源开发带来的巨大效益还留有可观的余温，各国皇家贵族都在排队等着霍弦去洽谈利益。
这也是霍弦长久以来的生活方式。
但那是曾经。
这一个星期偶然的疗伤时间让他体验到了平淡与温馨，现在想起来，他只觉得以前只忙着挣钱的日子无聊到趋近于空白，在谈判桌上赚一个亿还不如跟少年在家里吃上一顿饭来得令人愉悦。
但霍弦也知道，外面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今夜的晚餐很丰富，秦君做了新学的番茄牛腩，自打上次发现霍弦的口味跟小孩子一样喜欢酸酸甜甜外，她就预备了许多菜单。
闲着没事就研究调试，势必要将一道菜当成实验般做到完美。
今晚的番茄牛腩，就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