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花间小径,慕云蝶上了横跨荷塘的青石桥,匆匆忙忙向未完轩走去。
拐个弯,慕云蝶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桂花的淡香,还可以看到桂花树丛中若隐若现的未完轩。
“啊……”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未完轩的静谧,随着尖叫便是门扇被用力撞击的声音,一阵凌乱的脚步接踵而来。
借助树叶的遮掩,慕云蝶惊诧地驻足望去,只见一个浓妆艳抹,体态丰满的妇人衣冠不整跌跌撞撞破门而出,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就是从这个妇人血盆大口中喷发出来的。
站在桂花树旁的慕云蝶掩嘴轻笑,心中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果不其然,当她迈着细步刚走到未完轩那扇敞开的门前时,一个人儿便兴冲冲地扑到她怀里,向她晃着手中绿色假发,扬起纵横交错血淋淋的小脸得意地说“云姐姐,寅儿按照您的办法和明大哥一道把那个老妖婆吓跑了。”
慕云蝶轻柔灵动地笑了,笑得桂花树的叶子直打颤。
掏出怀中的锦帕,慕云蝶轻柔地为尉迟鸿寅抹去脸上用彩笔画成的鬼脸,细声细语地赞道“寅儿做得真好。”
柔荑轻轻地抚起男孩儿的双颊,慕云蝶凝视着他黝黑发亮的凤眸柔柔地吩咐“寅儿,要记住云姐姐的话,未到弱冠之年,不能让任何女人碰你的身子。”
“云姐姐,那弱冠之年后,所有的女人都可以碰寅儿的身子了?”尉迟鸿寅瞪着不解的眸子,天真地问。
“呵呵,那时啊,只要寅儿愿意,寅儿想碰她们才行。”慕云蝶邪魅地笑了。
在慕云蝶进宫之前,除了宫中太监明公公(先皇尉迟福没有死前的称呼)时不时暗地里照顾尉迟鸿寅,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云姐姐这样真正疼过、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他,所以尉迟鸿寅最听慕云蝶的话。
“那好,寅儿向云姐姐保证,以后再有其它的老妖婆来,寅儿一定让明大哥再画鬼脸吓唬她。”尉迟鸿寅乖巧地说。
慕云蝶宠溺地抚摸着尉迟鸿寅柔顺的黑发,眼眸却不经意地飘向微风中散发着幽幽清香的桂花树。
丛丛小小的黄花儿中,一个挺拔俊秀的身影怡然伫立于清风摇曳之中,衣袂飘飘,几缕青丝随意张扬。
在轻花淡舞的衬托下,男子嘴角噙着一抹邪魅的微笑。
慕云蝶倏地一惊,那微笑一丝丝擒住她的呼吸,涔透她的心坎;那微笑是那么熟悉,仿佛好几次她在哪儿见过。
秋的金灿灿的阳光倾泻在男子身上,光芒雕琢着他那魅惑的轮廓,颀长而俊朗,妖冶而残冷。
慕云蝶不自觉地朝那个男子站得方向移动脚步,可一瞬眨眼间,却发现桂花树下,除了摇晃的淡淡树影,什么也没有。
“寅儿,刚才在树下的那个男子是你的明大哥么?”慕云蝶回身抓住尉迟鸿寅的手,疑惑问道。
“是的,云姐姐。”尉迟鸿寅也朝桂花树丛望了一眼,不觉蹙眉低语“咦,刚才明大哥明明就站在那儿,现在怎么不见了?”
慕云蝶再次聚神凝望,摇曳的树叶告诉她,一阵清风过去带走了一切,只留下那一缕微微的气息,这种诡异的感觉让她的心跳不由加快。
牵着尉迟鸿寅的手,慕云蝶进了屋,取出食篮子中碗碗罐罐放在桌子上,那都是尉迟鸿寅爱吃的食物。
吃完后,慕云蝶伺候尉迟鸿寅洗漱,待到把他哄上床睡了后,已经过了午时。一直和尉迟鸿寅住在一块的明大哥始终没有出现,慕云蝶不再等待,给寅儿掖好被角,吩咐寅儿身边的玩伴小太监小田子几句话后,就离开了未完轩。
独自行走在回月华宫桂花苑小径上,慕云蝶心不在焉,心神依旧停留在桂花树丛中那抹魅影上,她的心仍为那抹诡异邪魅的笑跳动不已,一种对自己知情,对自己了如指掌,对自己埋藏在心底秘密窥视已久的感觉使慕云蝶疑虑重重。
就在慕云蝶走神的当头,小径被一肉墙堵住,是一个伟岸挺拔身材的男子,慕云蝶抬头一看,是他,桂花树丛中的那个魅影,尉迟鸿寅的明大哥。
神速的反应,使慕云蝶很快淡定瞬间惊慌的心绪,只是冷眼瞧着这个男子。
男子站着不言语,剑眉间透着微许残冷之气,凝视着慕云蝶黝黑深沉的瞳眸犹若深渊的漩涡,仿佛要把她魅惑进去。
慕云蝶与他对峙着,犀利的目光从那男子脸上扫向他套在大拇指上那枚引人注目的翡翠扳指。
只消那么一瞥,慕云蝶便认出这枚翠绿而清澈如水的扳指是天山门派的象征,是因为天山派掌门人雪老护驾有功,先皇特意赏赐给他的。
慕云蝶不觉又是一惊,难道这男子便是天山雪老临终前指定的天山门派掌门人,自己未曾谋面的大师兄?据说这男子还是天山雪老临终前指派在先皇身边以贴身太监身份护驾的暗卫?
慕云蝶微微欠身,低首敛眸,声音却带着冰气“奴婢请这位大人让路。”
“奴婢?”这男子微微一愣,以她娘娘身份还称自己为大人,称她自己为奴婢?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故意这么称呼以示区别在天山门派中地位的高低?
只是那么一瞬间,这男子嘴角边挂着的邪笑便活转过来,看来自己这个师妹的心思比他预想中的更慎密。
“蝶妃娘娘,你可够关心小皇子啊。”男子邪邪一笑,他捕捉到刚才她的窥觑,她刚才停留在他手上那枚翡翠扳指的一瞬间,便明了了他的身份。
“那是。”慕云蝶静静地站着,不卑不亢,没有谄媚,没有胆怯。
“蝶妃娘娘就不怕本大人启禀太皇太后,说蝶妃娘娘蓄意教唆小皇子违抗圣旨?”男子薄唇微启,吐出的话语却能置人于死地。
“这位大人见笑了,若要说慕云蝶蓄意教唆小皇子违抗圣旨,那么您这位大人不也有同流合污之嫌么?”慕云蝶微微一笑,天真无暇,原来他在未完轩门前桂花树丛中早已听到她对尉迟鸿寅所说的那些话了。
只是她这样对他一将军,说明尉迟鸿寅也把他的底细告诉她了,知此知彼,平等交易。
好一个精灵剔透的女子,不愧是天山雪老的得意闭门女弟子,难怪他老人家会把绝世武功玄冥神曲传授与她。男子心底一笑,眸中冷意不觉中已消退,微微启齿,低诉如天籁“琳儿,你可知道三天后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