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身上的毒最近看着好像没在复发了。”皇贵妃沉声道。
“父皇自从知道他身上中了毒,”顾沅道,“对他的关心更多了。”
“关心?”皇贵妃面容泛起一抹嘲讽,“你父皇当初会送他去当质子,不过是怕他顶替自己的位置,却拿先皇后拿挡箭牌,后来他回来了,封他为王,也只是忌惮他。”
顾沅脸上的神情变了变。
“沅儿,你要记住,皇帝这个位置,坐上去不难,难的是如何坐稳它。”
顾沅抬眸,“母妃放心,只要他身上的毒素一日在,儿臣绝不会让他有机会。”
皇贵妃盯着他看了一阵,又偏头。
——
燕京正兴十五年七月,原户部尚书文相语畏罪自尽,文府被抄没,文府里的人尽皆流放岭南。
小暑将至,天气明亮,姜止带着午时晨曦出了门。
午时坐在车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姜止抬头看了她眼,笑了笑,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喝口茶,醒醒神。”
午时抹了两下眼睛,“我没事,就是昨天蚊子咬了我一宿,痒死我了。”
“于大夫不是给了许多驱蚊的草药包?”
“拿了我就分出去很多,剩下的我就忘记放哪了。”午时道。
将茶咕噜咕噜的喝完,挠了挠头。
晨曦闻言,抬眸接话:“晚上去我屋里拿吧。”
午时笑眯眯凑过去,拉住晨曦的胳膊,“我就知道晨曦姐姐对我最好了。”
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一阵喧哗声。
姜止掀起车帘望去,只见不远处走来一群人。
这群人服装各异,只是有个共同点,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他们的前后都跟着官差,看样子是府衙的人。
姜止正要抽回视线,忽然看到一个脸上白净,眼神却带着点疑惑的少女。
午时好奇地凑在窗边望过去。
“那不是文家的大小姐么?
她认出她。
姜止先放下车帘,一同回去,“他们是文家的人,今日要被流放出去。”
她与文衍燃并无深仇大恨,若是要说那次在昭阳公主府,她还替她嘴替了两句。
但文家没落,她也不好插手什么,只得吩咐车夫尽快离开。
她们乘的是凉王府的马车,那些人看见是凉王府的马车,当即令众人停下,让马车先过。
人群中的文𧗠燃恍惚听到有人提起“凉王”二字。
她呆滞的眼神蓦然抬起,却只看见马车走远的影子。
“快走!”
官差挥棍呵斥。
文衍燃来不及躲避,被抽了一记。
“想还手?”官差瞪她。
被抽了一下的文衍燃顿时觉得委屈,但她不敢哭,因为爹爹不在。
爹爹不在,她哭了,没人哄她。
她忍着痛,朝人群缩了缩。
“走了走了。”另一名官差走过来,拉了同僚一把,“这还在大街上,你要是想要做什么,等出了京都再说。”
那官差眉梢一挑,“有道理。”
他的同伴抬头了指了指天,道,“日头越来越大,别耽误正事。”
等着他俩走远,文衍燃这才敢慢慢抬起头,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
一滴又一滴。
要是爹爹在就好了。
午时。
阳光透过树叶映出,院中响起蝉鸣。
“哎,姜止,”于九夏道,“这次君康堂无偿送出的驱蚊香和草药包可真不少。”
姜止坐在树下,轻摇扇子,看着面前的棋盘,笑了笑。
坐在对面的陆念秋喝了口冰凉的熟水饮,开口,“这些药包所用的价钱也不多,每年也是这样送的,无伤大雅。”
虽然这些草药价钱是不高,但日积月累下来,还是不菲的。
“好吧。”于九夏摆摆手,“你们两个善人。”
“我们可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
君康堂每年的收入都是可观的,虽然在前有姜书樾作死,但也亏损不算大。
君康堂每年都会在夏冬两季送去驱寒和避暑的草药包,姜止也知道这是从君康堂开始就有做之事。
她们一直觉得这等善举是微小之事,不过这等微小之事,可能是救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要是论善人她俩可不敢自称。
“你的东西呢?”姜止转头问于九夏。
于九夏伸手从袖口中将一个精致的小盒递到姜止面前。
陆念秋好奇伸过去,“止止,这是什么?”
“这个,”姜止半眯眸子,“当然是好东西。”
她说这话时带了点阴谋。
陆念秋赞许着点头,忽而道,“止止,你说那个裴世子怎么样?”
这个名字又出现了,姜止“啊”了声,转眼道:“表姐难不成心动啦?”
陆念秋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什么啊,是最近他来的来频繁了。”
陆念秋有个习惯,半月就会去次白马寺上香,为了求家人平安顺遂。
近来她总能在寺庙碰到裴商祷,后来才知他居然跟自己有着一样的习惯的。
渐渐的,他们也熟络了。
裴商祷也在每次他们见面前,准备一小束花,作为见面礼。
她从来都没收到过这样的礼物,他说,她想让她高兴。
后来,他每日都会去趟君康堂,去陪她打理药材,他说,他想天天见到她。
她开始动摇了。
姜止闻言,低声一笑,“他这个人,我没怎么接触过,当看长相是不错。”
“哎呀。”陆念秋捧了捧脸,“不过,我还要再看看。”
她想着再细水长流一点。
姜止眼尖,瞧见陆念秋头发上的精致步摇,大概是他送的。
但姜止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不对劲,他是广德侯的儿子。
广徳侯负责审理虞县一案,虞县一案牵连之人甚广,他处理这件事,目的真的很单纯吗?
姜止抬头望了望天。
这个时候,顾莨在干嘛?
“看什么?”
秦起坐在桌边,将一瓢清水注入茶壶。
“想人了。”顾莨靠在窗口。
秦起头也不抬,勾起唇角,“我也想我家南书了。”
顾莨白他一眼。
秦起将茶炉生上了火。
顾莨走回去,在他对面坐下,“你还煮茶啊?”
“果真是年纪大了。”
“你,”秦起咬牙,“我们这叫养生,不过听说今日一大早君康堂就在街上分发消暑的草药包,要不我们也去领上一份?”
顾莨没理,“你怎么最近偷懒没去书院,院长没说你?”
“我都已经给学生上了一场人生大课了,于情于理,都应该给我放几日假。”秦起问心无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