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壮衙役，领着一行人，气喘吁吁进了府衙。
“沈大少爷，我把城东猫耳集市上卖鹿脯的商户，都给带来了。”
伯思、得易互看一眼，忙迎了出去。
“这位官爷，你可别骗我们，说好的鹿脯你们全收，可别赖账啊。”
“就是，我们大老远跟着你跑来，耽误了大半天呢，否则就这点货，一上午就都卖出去了。”
“这位官爷，货交给谁呀？去哪儿结账？”
“哟，这府衙怎么还有小孩儿呀？”
“就是，这小孩还怪好看的。”
“这就是衙内吧。”
两个女子嘻嘻哈哈低语，年轻的那个抬手在伯思脸颊摸了一把，形容很是轻浮。
伯思偏头，瞪她一眼。
“去把毛师爷叫来，把桌案置到院子当中，就在这现场过称，登记。”伯思安排。
“这位小爷，在哪儿过称登记我们不管，我们关心的，去哪儿结账呀？”
“就是，快着结了账，我们也好赶路回去，冬天日短，太晚了路上可不安全。”
“你一个大婶子，怕啥？你看看你那体型，比熊瞎子都壮，谁敢劫你呀？”
几个男人交头接耳，看着一个中年女商贩捂嘴偷笑。
中年女商贩可不是善茬，也不害臊，挥舞着拳头就迎了过去，“你们几个狗东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敢取笑姑奶奶我？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要打打他，刚才那句你比熊瞎子壮，是他说的。”
“去你妈的，要打打他，他腿多，三条呢。”
“说的好像你少条腿似的。”
几个男人又笑。
伯思皱着小眉头，侧身问得易：“怎么会有人有三条腿？”
得易听了，不由失笑，可又没法跟他解释，搪塞道：“大公子别听他们瞎说，都是些不着调的浑话。”
他沉下脸色，高声冲那帮人嚷道：“我看你们都皮痒了，到了府衙大堂还不老实。都给我那边排队去。”
“府衙大堂怎么了？难道还不让人说话了。”
“就是，再说了，我们才不关心去哪儿登记呢，我们只关心去哪儿领钱。”
“就是就是，赶紧结了账，我们也好给大老爷们腾地方。”
商贩们素来精明，都是些脑子灵活，嘴上不吃亏的主儿。
毛师爷那边已经准备好，一旁有人过称，他则手执毛笔，正准备一一记录在册。
门外陆陆续续又有衙役领着商贩进来。
惯常冷清的府衙前院里，居然赶集一般热闹。
伯思命人给他搬来一把椅子，就放在高台上。他稳稳坐定，俯看着众人。
得易命人把倒座的五间房收拾出来，用作商户们临时休息的地方。
朱朝像个局外人一样，揣着手站在伯思身边，插不进去半句话，却又不好离开。
他劝伯思道：“沈大少爷，你在这坐着也是白坐，倒不如到后边吃饭休息去，等他们忙完了再过来不迟。”
这哪是让伯思去休息，分明是他想去休息。
伯思摇摇头，“我不饿，忙过再吃也一样。”
伯思坚持留在现场，旁人自然不敢懈怠。
众人各司其职，维持秩序的维持秩序，安置鹿脯的安置鹿脯，疏导商户的疏导商户。
不过半个多时辰，已经登记了几十户。
前边忙得热火朝天，倒座那边先期登记完的商户，却也不太安生，纷纷闹着要结钱离开。
衙役们都是粗人，跟商户之间一来一往，言语之间火药味甚浓。
几次争吵之后，便有人暗暗地拱火，企图集结闹事。
伯思见状，命得易去向沈铎严借了几个随从过来，方才压住了场子。
等所有人登记完，日头已经偏了西，未时过半。
后院堆了满院装鹿脯的白粗布袋子。
伯思陪着张老汉，一个一个仔细地辨认。
看了大半，依旧没有线索。
朱朝站在廊下揣着手瞧着，见没了进展，便不怀好意地说起了酸话。
“那窃贼又不傻，既偷了鹿脯，还会把袋子原封不动地拿到集市上去卖吗？那岂不是擎等着你们去抓？还有这么没脑子的人吗？”
听他这么一嚷，张老汉也质疑起来，扭头问伯思：“朱大人说得也有道理，这袋子所差不多，当真不好辨认。”
得易听他打退堂鼓，难免气恼。
你这老汉竟然敢质疑我家大公子的聪慧？今天兴师动众搞这么大的阵仗，旁人都能质疑，唯独你不行，你没这资格。
如若不是大公子挺身而出，你小老儿落到朱朝手里，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府衙大门，都未可知。
得易瞪张老汉一眼，冷冷问道：“你那两个布袋子是自己缝的？”
“我老汉可没那手艺，家里儿媳妇亲手缝制的。”
“大小如何？可有什么标记？亦或用了什么颜色的丝线？”伯思问。
张老汉皱眉求饶，“沈大公子恕罪，小老儿我是真的不知。”
伯思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吩咐道：“着人快马加鞭到张家铺，把张老汉的儿媳带来。”
自有人应下，大步流星前去办差。
伯思又问了张老汉几个关于儿媳妇的细节，比如名字，年岁等。然后便把他安置到一旁不理。
得易领着人，一个一个地细看，居然被他们找出六个细节一样的袋子来，那六个袋子一个角上，都用白色丝线绣着一只枫叶。
得易一脸兴奋，拿着袋子过来给伯思瞧。
伯思先是一愣，沉思片刻，脸上露出笑容，吩咐道：“等下张老汉的儿媳过来，带到侧院去审，千万莫让她先经过前院。”
众人皆是不解。
见伯思那边没了动静，朱朝又远远地挑衅，“沈大公子此举，让下官想起一个成语。”
伯思不知朱朝话里带刺，一脸单纯地看了过去。
“买椟还珠。”
他一脸贼兮兮的笑容，话里带刺，讽刺伯思把破案重点放错了地方，抓着次要问题大做文章。
伯思糯米小牙一咬，大眼睛半眯起来。
“我过去揍他一顿，让那老小子长长教训。”得易忍不下去，便欲冲过去揍人。
伯思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