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彩之,皆是一震。
“你的小脑瓜天天净胡思乱想些什么?”仲熠皱着眉,揉了揉彩之的发顶。
伯思则要温和许多,安慰道:“你是爹娘心头的金疙瘩,他们可不舍得让你去和亲。”
仲熠撇了撇嘴,“我看着也是,搞不好将来还得给你招一个上门女婿,好把你踏踏实实留在身边。”
林玉慈和沈铎严藏在心底的小算盘,被儿子们剖析透了,两人互看一眼,都有点尴尬,心一横,索性探一探他们的想法。
林玉慈嗔道:“怎地,我们疼爱妹妹,你们俩还吃醋不高兴呀?把她留在身边不好嘛,也省的以后嫁的远了,受人欺负。”
伯思点头,“那是自然,不光爹娘舍不得小妹,我们两个同样也舍不得她。”
仲熠附和,“她又笨又懒,以后嫁出去难免被婆婆嫌弃,被夫婿欺负,留在家里招个上门女婿最合适了,到时候咱们守着她,定然没人敢欺负她。”
这话说得,彩之心里又爱又恨,炸了毛的小刺猬一样,撵着仲熠追问:“二哥,你把话说清楚,到底谁又馋又懒?”
仲熠绕着圆桌“奔逃”,一边跑一边嘴硬,“爹爹常说,知耻而后勇,你现在醒悟还来得及,改掉懒馋的毛病,还是一个贤良的好姑娘。”
这话如火上浇油,惹得彩之脚下加快了几分。
眼看着兄妹俩又闹腾起来,林玉慈皱了皱眉,扭头看沈铎严,见他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下巴,歪头看着孩子们玩闹。
这几日劳累过度,他眼底一片郁青,神情中满是疲惫。
林玉慈心头紧紧揪了一下,莫名觉得心疼。大约以后沈铎严的日常,要被政务占去大部分,留给她和孩子们的和乐时间,如今日般屈指可数。
她莫名觉得压力好大,深深地叹了口气。旁人眼里的泼天富贵,到她眼里,变成一种隐隐的负担。
她这边 兀自伤感,沈铎严那边也是心事重重,不好在孩子们面前跟她细言。
等孩子们回了各自的院子,屋内只剩夫妻两人时,沈铎严才不得不张口道:“眼下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儿,等着我去办呢。”
林玉慈一愣,“什么事儿?”
“西洲的夏桐苒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最近在玉昭附近又开始蠢蠢欲动,跟孔栾挑衅了两回。”
“啊?”林玉慈一惊。
年初时从玉昭调了一些兵将到北疆支援,眼下玉昭那边营中空虚,只孔栾一人勉力支撑。如果夏桐苒早有准备,怕是孔栾那边兵力悬殊,镇不住对方。
“输赢如何?”林玉慈紧张地问,“云来她眼下可好?”
“输赢嘛,以孔栾的能力,暂时拖住西洲主力,总还是可以的。只是时日长些,就不好说了。”
“云来母子……”林玉慈女人心思,自然没男人胸怀那般广阔,她担心的全在云来身上。
沈铎严让她安心,“我已去信,让孔栾暗中派人把家眷送回京城来。等京中一应安顿好,我首要第一件要务,便是重把西线、北线安防部署一番。”
百废待兴,朝廷须整治,边防得部署,哪一件都是关系天下苍生的大事。
沈铎严边说边收拾好,躺到床上望着床顶帷幔,盘算着事情的轻重缓急。
林玉慈收拾妥当来到床前时,他那边已经疲惫至极,呼呼睡了过去。
果真做一个明君比作昏君要难上万倍。
做昏君只需吃喝玩乐,把责任推给旁人就行。做明君,尤其是沈铎严现在接手一个百废待兴的朝廷,怕是难上加难。
林玉慈不好打扰他,重帮他掖了掖被角,吹灯入寝,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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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皇帝搬去南城别苑之前,亲自目送儿子沈益德启程去了青州。
怜妃母子生离死别,抱头痛哭,好不哀怨。
她百般相求,想跟着儿子一起到藩地去。别说沈铎严不同意,就是废皇帝也不会应允。
废皇帝神色幽怨挖苦道:“早前你还说这辈子守着我,一时一刻也不离开。怎地,现在看我下了野,没了权势,便想弃我如履?”
怜妃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可不能这么说,她擦了擦眼角,扭捏道:“哪儿的话,臣妾这不是放心不下儿子嘛,他小小年纪跑那么远,身边又没个亲故帮携,怕是会受人欺负。”
“他是藩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欺负他?倒是你,别总想着欺负我就成。”
“臣妾不敢。”怜妃说着,神色复杂往旁边瞧了瞧。
眼下他们早没了前呼后拥的气势,身边伺候的也无非就是冯至才、小春子、陆老太婆等几个老人儿。
废帝不管不顾又说道:“我虽被废,好歹还有皇亲贵胄的身份在,你若惹急了我,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众人忙哄着他道:“那哪儿能呢,咱们几个伺候着您,别说去南城别苑,就是沦落平民之中,也是甘之如饴的。”
众人哄着废帝上了车,一行前往城南而去。
怜妃掀起车帘一角,回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顿时生出许多仇怨来。
她十二岁入宫,不知不觉十几个年头过去,真如做梦一般。本以为一朝登顶,马上就要当皇后了,却不想一朝反转,竟落到如此田地。
真是昨日云端,今日谷底,人生际遇让人捉摸不透。
她不知不觉留下两行泪,落到废帝眼里,那便是对他的控诉和讽刺。
他恼怒着劈头盖脸打在怜妃身上,咬着牙贬斥道:“你要是舍不下这宫里的富贵,自下车去,磕头求着沈铎严收了你,那我便也不强求了。”
这是什么混账话,怜妃听得目瞪口呆,羞恼得恨不得死掉。
不知不觉泪落得更多了,下半辈子的时光,一眼能看到头了。守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病秧子,遭受百般折磨,直到老去死去那一刻。
要不是心里还想念着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真的生出跟眼前的冤家拼个你死我活的念头来。
早知如此,当初也应该学学段秦月,狠心闹上一场,跟病秧子废帝撕破脸。如若有幸得了一纸和离书,也好过在别苑里守活寡熬日子。
如此这般想着,便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对她不住,看废帝也是嫌弃,看陆老太婆,更是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