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柳枝又动了起来，齐砚秋盯着监控屏幕，手指已经搭在主机电源键上。江彻没再换棒棒糖的位置，只是把烟盒捏扁塞进裤兜。
“信号终点不在数据中心。”她说，“在城西医疗废物处理厂。”
江彻点头，发动车子时看了眼表：凌晨一点十七分。雨停了，但路面反光像铺了一层油膜。他没开警笛，也没走主路，拐进一条窄巷后直接碾过两个破损的井盖。齐砚秋抱着帆布包，包里装着从林小满那儿取来的十二段录音备份和那根烧焦一半的遥控器残件。
焚化厂铁门上挂着“设备检修中”的牌子，电子锁却显示离线状态。江彻用刑侦队配发的破拆钳剪断链条，门刚拉开一道缝，一股热浪裹着焦味扑面而来。
“有人在里面。”齐砚秋说。
控制室灯光昏暗，周慧兰站在进料口前，手里拿着一叠未封口的文件袋。传送带缓缓转动，边缘已有纸张卷曲发黑。她听见动静，头也不回地说：“这么晚还查环保数据？你们发改局也开始关心医疗废物分类了？”
“我们关心的是活人写的记录。”齐砚秋往前一步，风衣袖口的墨迹蹭到了金属栏杆，“比如三年前化工厂失踪的技术员，他们不是死了，是被当成实验样本。”
周慧兰终于转过身，嘴角微扬。“你有什么证据？”
“你刚才烧的第三页右下角，有条形码残留。”齐砚秋指向传送带末端即将滑入炉膛的一角残纸，“频率和水泥块里那部手机芯片一致。”
江彻绕到她背后切断备用电源线路，周慧兰不动声色按下了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轰鸣声骤起，焚化炉温度指示瞬间跳到680，并以每秒5度的速度上升。控制室门咔哒锁死，通风口开始排放高温蒸汽。
齐砚秋冲向传送带，在最后一份文件坠入火焰前一把拽出。纸张边缘已碳化，但她还是抓住了中间部分。指尖触纸刹那，脑中炸开一句低语：“这些是活体实验记录！”
她迅速将残页塞进防水袋，发现背面有一串模糊编号：W.S.C.-7-0419。这正是之前打捞尸体时安全帽内衬上的标记缩写。
江彻试图强行打开炉门机械阀，钢索钩住铰链后用力拉扯。高温让金属迅速膨胀，他的右手被灼伤，手套冒烟。棒棒糖棍从口袋滑落，掉进控制台缝隙，卡进了维修端口。
齐砚秋注意到面板指示灯忽然闪烁两下，像是某种响应信号。她拔下棍子，毫不犹豫插进主控屏下方的调试接口——和污水处理厂遥控器接口型号完全一样。
整面监控墙猛地亮起。
十二个画面同时播放，全是灰白色影像。画面中的人穿着病号服，手臂上贴着电极片，瞳孔放大，身体抽搐。注射器推进，药液颜色泛青。时间戳显示日期跨度从去年三月至今，每次实验结束后的生理数据波动曲线，竟与污水处理厂非法排污的时间节点完全吻合。
“他们在测试毒素对人体的影响阈值。”齐砚秋低声说，“然后根据反应周期调整排放节奏。”
周慧兰站在角落，脸色第一次变了。
齐砚秋抽出红笔，在其中一幅定格画面上圈出受害者的呼吸频率变化点，又对照自己笔记本里的排污时间表。每一处峰值都精准对应一次实验结束后的十五分钟窗口期。
“这不是污染事故。”她说，“是人体试验场。”
江彻趁机逼近周慧兰，试图控制其行动。两人扭打中撞翻操作台，硬盘托架弹开。周慧兰伸手去拔存储模块，江彻用左臂挡住她的动作，右臂伤口撕裂，血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就在这时，厂区警报响起。
广播通知：“接到匿名举报，有非法人员闯入高危作业区，请立即撤离。”
“他们要清空数据。”齐砚秋扑向主控屏，发现系统正在执行格式化指令。她迅速接入随身U盘，启动镜像抓取程序。进度条缓慢爬升：12%……23%……41%……
江彻终于制伏周慧兰，用手铐将其固定在座椅扶手上。他自己靠墙喘气，额角渗汗，右臂烫伤处已经起泡。
“你还撑得住？”齐砚秋问。
“比上次追毒贩摔进化粪池强点。”他说。
齐砚秋没笑，而是把最后一页残页贴在冷却玻璃上。墨迹遇冷后逐渐显影，浮现出一行小字：“W.S.C. 第七阶段观察报告”。
她突然明白了。
所谓的“无亲属认领火化登记”，根本不是终点。那些被打捞上来的水泥封尸，只是实验失败后的处理流程。真正的实验从未停止，而焚化厂也不是销毁证据的地方——它是整个系统的中枢接收站，所有数据最终汇聚于此，再通过特定频率传输出去。
她翻开笔记本，写下四个词：活体实验→毒素匹配→排放周期→权力名单。
门外传来车辆驶近的声音。
“市局的人？”江彻问。
“不，太快了。”齐砚秋盯着U盘进度条，“应该是来灭口的。”
她拔下U盘，塞进风衣内袋，又将残页和硬盘副本分别交给江彻。“你走东侧应急通道，我引开他们。”
“你疯了？这里马上要全封闭！”
“所以得有人留下来确保数据传出去。”她走到控制台前，重新连接网络线缆，“只要监控墙不停，画面就会持续上传到云端备份。”
江彻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从口袋掏出那根沾了灰的棒棒糖棍，放在控制台边缘。“要是这玩意真能激活隐藏模块，说不定还能撑久点。”
“那你祈祷它别失灵。”她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齐砚秋按下播放键，十二个画面再次同步启动。她站在屏幕前，看着其中一个年轻男子突然睁开眼，直视镜头，嘴唇微动。
她放慢帧速，逐格分析唇形。
那两个字清晰可辨：救我。
控制室门把手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