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刚要关上车门，齐砚秋已扑到车尾。她左手拽住皮卡后杠，右手一记横扫，将对方手腕撞开。黑色信号屏蔽器落地，外壳裂开，露出内部烧焦的电路板。
江彻从消防车后闪出，蹲身捡起屏蔽器残骸，顺手塞进证物袋。“干扰源断了。”他抬头，“主机还在楼上？”
“没出来。”齐砚秋抹了把脸上的烟灰，风衣下摆已被火星燎出几个小洞。
两人冲回楼道时，消防员正准备封锁三楼。江彻亮出证件，齐砚秋已钻过警戒线，一脚踹开林小满宿舍门。
浓烟未散。书桌铁架歪斜，显示器只剩半截塑料壳。她跪地摸向主机残骸，指尖触到一块尚有金属光泽的硬盘主体——磁头部分竟还完整。
“小满！”她扭头大喊。
女孩蜷在书架下，帆布包压在胸口，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烧焦的硬盘盒。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呼吸微弱。
齐砚秋拍她脸颊：“醒醒！密码是多少？”
林小满眼皮颤动，嘴唇干裂：“我……生日……”
“几号？”
“一九……九八……零七……二六……”声音越来越轻，头一歪，昏了过去。
齐砚秋扯下窗帘布条裹住硬盘，转身就往外冲。江彻扶起林小满，背在肩上，三人一同撤离。
救护车鸣笛驶离，齐砚秋坐在副驾，手里攥着那块残片。江彻在后座打开便携设备，接上硬盘读取接口。
屏幕闪烁数次，弹出加密提示：【输入密码】
下方标注：【三次错误，数据自毁】
“用她生日试试。”江彻说。
齐砚秋输入“19980726”，系统提示错误。
再输一次，仍错。
第三次前，她忽然停住。想起林小满有次填表，身份证出生日期和户口本不一致，人事科追问时，她低声说：“我妈改的，怕我上学早被人欺负。”
她删掉原数字，重新输入档案记录的真实出生年月——19990114。
回车。
进度条跳动，文件夹解锁。
江彻接入军用级复原仪，逐扇区扫描。二十分钟后，音频列表浮现：【录音01】至【录音20】。
“能听吗？”齐砚秋问。
“戴上。”江彻递过一副耳机。
第一段响起，是陈建明的声音，背景有酒杯碰撞声：“钱局，浮桩补偿款打给海天集团了，走的是危房改造专项，没人查得出来。”
第二段，周慧兰秘书：“王市长说再压两年，等他退休，这事就算翻篇了。”
第三段陌生男声：“死者家属都签了保密协议，每人十万封口费，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全包，条件优厚得很。”
一段接一段，资金流向、签字审批、掩盖手段，层层剥开。
齐砚秋手指搭在桌边，轻轻敲击。一下，两下，三下。频率不高，但稳。
第十九段结束，江彻看了她一眼：“最后一段，要不要跳过？”
“放。”
赵德明的声音传来，带着醉意，语调松垮：“……当年要是把齐砚秋她爸调去新区当资料员就好了。那老书呆子一辈子守着故纸堆，去了也就埋头抄档案，哪会多嘴管闲事？可惜啊，调令让人拦下了……不然哪轮得到这丫头在这儿折腾？”
录音终止。
房间静得能听见仪器散热风扇的嗡鸣。
齐砚秋没动。眼神落在桌角一张便签纸上，她抽出笔，写下“父亲调职”四个字，圈起来，又在下面划了一道横线。
江彻关掉设备，取出原始硬盘装入防磁箱。“这段不能公开。”他说，“但现在你有了撬动他们的支点。”
“支点不够。”她终于开口，“我要知道是谁拦的调令。”
“档案在市局备份库，归档二十年以上要申请审批。”
“我已经提交了。”
“批了吗？”
“昨天下午三点，系统显示‘待处理’。”她顿了顿，“但今早登录，申请记录没了。”
江彻没说话，只是把防磁箱锁好，交到特勤组手上。
齐砚秋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灯火铺展，远处一栋老楼亮着孤灯，那是市档案馆西区，父亲曾在那里借阅地方志。
她摸出风衣内袋里的便签，折成小方块，塞进衬衫口袋。袖口那块墨迹蹭过玻璃，留下一道浅痕。
“明天我去图书馆。”她说。
“哪个图书馆？”
“市立总馆古籍部。我爸八十年代参与过地方建设史料汇编，他的工作日志应该还在。”
江彻点头：“需要我安排人陪你？”
“不用。”她转身拿起包，“我自己去。”
江彻看着她拉上风衣拉链，突然问：“如果真有人动了你父亲的档案呢？”
齐砚秋手停在拉链头处。
“那就说明，”她说，“他们怕的不是过去的事被翻出来——而是怕我知道，它本来长什么样。”
她拉开门走出去。
走廊灯光昏黄，脚步声渐远。
江彻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他掏出手机，拨通技术科：“把第九卷到第十三卷的人事调动记录全部调出来，重点查八七年第三季度的纸质签批单。”
电话接通瞬间，齐砚秋正踏入地下车库。
她坐进车里，钥匙插进锁孔，没发动。伸手摸向手套箱，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复印件——《江南市城市建设委员会干部调动审批表》（草案），编号87-3042，申请人姓名栏写着“齐振山”。
她指尖抚过名字，停下。
表格右下角，审批意见栏空白。但骑缝章边缘有一道细微折痕，像是被人刻意对折过多次。
她将纸张翻转，在台灯下倾斜四十五度角。
一行极淡的铅笔字浮现于背面：
“建议暂缓。理由：政治审查未通过。”
字迹下方，有个几乎看不清的 initials ——“Z.M.”。
她盯着那两个字母，良久不动。
然后她合上信封，放进副驾储物格。
发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