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彻的手指还指着江面第三个漂浮桶,齐砚秋已经动了。她从泥地里抽出三支笔,塞进风衣内袋,翻身跃过排水沟,朝着隧道通风井方向疾奔。江水在脚下低吼,像是被什么堵住的呼吸。
控制室铁门上挂着“剪彩前禁入”的牌子,锁芯闪着电子红光。她掏出运输单,用指尖蘸了点机油,贴上指纹识别区。系统顿了一下,绿灯亮起。
门开的瞬间,冷风扑面。大屏幕上倒计时跳动:**16:58:32**。下方一行小字同步滚动:“市长讲话进度:第三段落进行中”。画面里,市长正站在隧道口,笑容可掬地展开卷轴。
齐砚秋没看镜头。她径直走向主控台,手指刚搭上屏幕边缘——
脑中“轰”地炸开一句话:
**“沉管对接处预留三厘米裂缝!”**
她猛地缩手,像被烫到。这不是故障提示,是人为设计。三厘米,在工程标准里微不足道,可一旦内外压差突变,就会像拉链一样撕开整条隧道。
她调出施工日志,蓝色笔在逃生通道承压数据旁画下波浪线。红色笔圈住三个无法远程关闭的通风井,其中两个正对着江流主航道。她心算流速与爆破当量,结论清晰:化学桶不是用来炸的,是用来淹的。倒计时归零那一刻,底部支撑层会被定向冲垮,江水倒灌,隧道成坟。
背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江彻靠在门框上,脸色灰白,右手悬在半空,枪口微微晃动。他嘴唇动了动,声音机械:“终止干预……执行协议……”
齐砚秋立刻明白。芯片又活了。
她抄起操作台边的金属托盘砸向应急阀面板。火花四溅,警报声尖锐响起。江彻身体一震,枪口偏转,子弹擦过她耳侧,打穿了直播摄像头。
屏幕黑了一瞬,又亮。市长还在笑,鼓掌的人群整齐划一,仿佛刚才的杂音只是信号干扰。
齐砚秋把三支笔并排握紧,狠狠砸向主控屏侧边接口。塑料壳裂开,电线裸露。她拔下红笔,笔尖插进电路板缝隙一撬,局部断电成功。直播画面冻结在市长抬手剪彩的瞬间。
三十秒手动窗口开启。
她扑向后门。那里站着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手里捏着一把铜质密钥,正要插入墙上的物理锁孔。
“停下。”齐砚秋喝道。
男人没理她,继续转动钥匙。齐砚秋冲上去,黑笔直插公文包拉链缝。布料撕裂声清脆,包口敞开一角,露出半枚烧焦的五角星徽章——和档案袋里那名失踪干部遗物上的残片完全吻合。
男人终于回头。是市长秘书。
他眼神平静,动作却不慢,左手猛地拽住她手腕往回扯。齐砚秋顺势往前一撞,膝盖顶中对方腹部。秘书闷哼一声,松手后退,密钥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头顶突然传来轰鸣。
通风井方向传来巨响,像是万吨水压被强行推开。监控残余画面一闪,显示B7区进气口已被不明物体撞击破裂。下一秒,江水如黑蟒涌入隧道主廊道。
警报全灭。应急灯忽明忽暗。
齐砚秋抓起公文包甩上肩,转身去拉江彻。可他已经站不稳,右手仍举着枪,左手却死死掐住自己脖子,像是在对抗某种指令。
“江彻!”她喊。
他睁开眼,瞳孔收缩,短暂清醒。“走……高台……”话音未落,身体猛然前倾,枪口对准控制台能源核心。
齐砚秋反应极快,抄起蓝笔掷出,精准击中他手腕。枪落地刹那,她拽着他往平台爬。身后水位暴涨,已漫过小腿。
秘书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正摸向墙角检修柜。齐砚秋甩出红笔,笔尖卡进柜门轨道,门关不上。她趁机将公文包塞进柜内深处,再用黑笔笔杆撬动配电箱开关,强行切断该区域电源。
黑暗降临。
只有倒计时还在闪:**00:00:47**
江彻忽然剧烈抽搐,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协议七号……清除路径已激活……”
齐砚秋抱住他肩膀,用力晃:“听着,你不是工具,你是人!”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在笑,又像在哭。“三年前……纵火案那天……我就该死……现在……刚好。”
话音落下,他猛地发力,将她整个推上更高一级的操作平台。自己则顺着湿滑地面滑向泄流口边缘。
“江彻!”她伸手去抓,只捞到一片衣角。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被汹涌水流卷入黑暗。
水位迅速上升,已到腰部。齐砚秋死死抓住控制台支架,另一只手牢牢攥着公文包带子。她抬头看屏,倒计时跳动:
**00:00:12**
市长的声音从残存扬声器里传出:“……让我们共同见证这一历史性时刻!”
**00:00:06**
她把最后那支黑笔插进主控芯片槽,用力一拧。电流窜动,屏幕雪花闪烁,所有数据开始自动上传——目标地址是市政内网备份服务器。
**00:00:03**
水漫至胸口。
她站着没动,眼睛盯着屏幕。数字停住,没爆炸,没坍塌,但也没停止威胁。整条隧道仍在等待一个触发信号。
门外传来重物撞击声,像是有人在试图破锁。但她听不清是谁。
公文包里的U盘还在发烫,徽章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血混在水中,一圈圈散开。
她忽然想起妹妹上周视频说的话:“姐,你说人活着是不是就是为了把账算清楚?”
她当时回答:“不是算清,是让该还的还得上。”
现在,她只剩一个问题没问出口。
为什么是三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