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冠海听完,眼睛瞬间亮了几分,脸上的倨傲更甚。
他踱着方步走到木屋门口,故意用官靴碾了碾阶前捆好的艾草,将干燥的草叶碾得粉碎,随后探头往屋里瞥去。
屋内光线虽暗,却恰好能看清桌旁的景象——水淼淼正坐在矮凳上,给虎子喂药。
水淼淼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布裙,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发髻,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肤色愈发白皙。
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轻轻托着虎子的下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虎子裹着厚厚的棉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正皱着眉头小口喝药,苦涩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水淼淼立刻掏出绣着牡丹花样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
孙冠海的目光在水淼淼身上黏腻地打转,从她的发梢到裙摆,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接着又落在虎子苍白的小脸上,突然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哟,这破木屋里还藏着个娇娘子?瞧这模样,倒是比京城里勾栏院的头牌还俏。只是这孩子……”
他故意拖长语调,三角眼在闫屿安和虎子之间来回扫视,那目光里的恶意像针一样扎人:“瞧着可不太像你啊。小子,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帽子戴得这么绿,还巴巴地守着,真是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面!”
水淼淼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握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药汁溅在指尖,传来阵阵灼痛,她却浑然不觉。
她最担心的就是旁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虎子,刀疤脸是为救自己而死,而虎子的奶奶也是因自己来吃了才会变成蛊尸。
虎子年纪虽小,却也听懂了这话里的恶意。
他猛地停下喝药的动作,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吓得往水淼淼怀里缩了缩,小手紧紧抓着水淼淼的衣襟,哽咽着哭了起来:“淼淼阿姨,他说什么……我不是野孩子……我有爹爹娘亲的,他们只是去天上了……”
“闭嘴!”
闫屿安厉声喝止,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他向前一步,宽厚的肩膀牢牢挡在水淼淼和虎子身前,像一堵不可逾越的屏障,眼神如淬了冰的刀,死死剜着孙冠海:“钦差大人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当为民表率,说话岂能如此龌龊下作?这孩子是附近村落的遗孤,我们好心收留他,你怎能凭空污蔑清白?”
“污蔑?”
孙冠海被他的气势逼得后退半步,脚踩在积雪上滑了一下,险些摔倒。
他稳住身形后,面子上挂不住,顿时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喊道:“本钦差看就是实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独自在这荒山野岭带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指不定是跟哪个野男人苟合生下的!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按律就该浸猪笼!”
一旁的师爷立刻凑上前煽风点火:“大人说得极是!这雪魂山偏僻得很,保不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依小的看,不如直接进屋搜查,说不定还能查出这女人跟蛊尸作乱有关联,到时候大人又能立一大功!”
孙冠海听得心花怒放,师爷的话恰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本就垂涎水淼淼的容貌,想借机将人带走占为己有,如今有了——搜查逆党的由头,更是肆无忌惮。
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木屋的门板上,“哐当”一声巨响,老旧的门板被踹得往里凹陷,木屑飞溅,险些砸中屋内的虎子。
“给本钦差搜!”
孙冠海厉声下令,三角眼里满是狠戾:“今天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若是搜出半点可疑之处,这女人和野种一并带走,交由地方官府处置!”
两名官差立刻上前,阿柴见状,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拦,却被另外两名官差死死按住,又挨了几记重拳,嘴角的血迹愈发浓重,视线都开始模糊。
其他几名藏在附近松林中的暗卫也纷纷现身,个个手握短刀,怒目圆睁地盯着这群官差,只要闫屿安一声令下,立刻就能将这群人制服。
闫屿安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剑鞘上的铜钉硌得掌心生疼。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拔剑的冲动——对方毕竟是朝廷钦点的钦差,若是真动了手,便是以下犯上,届时不仅自己要获罪,现在是非常时期,难保这不是曹明远的阴谋。
可看着水淼淼发白的脸色、紧咬的下唇,以及虎子埋在她怀里颤抖的肩膀,他的怒火又像野草般疯长,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
“怎么?想动手?”
孙冠海仗着自己钦差的身份,丝毫不惧,反而挺了挺胸膛,故意拍了拍胸前绣着仙鹤的补子,语气愈发嚣张:“本钦差告诉你,山高皇帝远,在这雪魂山,本钦差说的话就是律条,本钦差的命令就是王法!今天你要么乖乖把这女人和野种交出来,任由本钦差发落,要么就跟这暗卫一样,先吃顿板子,再跟本钦差回府衙好好问话!”
他说着,又往屋里瞥了一眼,见水淼淼正将虎子护得严严实实,眼神里的贪婪与恶意交织在一起,愈发肆无忌惮:“实话告诉你,本钦差瞧着这姑娘还算合心意,若是她乖乖跟我走,伺候得本钦差舒坦了,说不定还能饶了这野种一条小命。不然的话,哼,这雪魂山这么大,多埋两具尸体也没人知道!”
水淼淼紧紧抱着虎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
她看着闫屿安的背影,知道他此刻正处在两难的境地,既怕连累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虎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小脑袋埋在水淼淼颈间,断断续续地喊着:“大哥哥,救我……我不是野孩子……不要埋了我……”
闫屿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决绝。
他缓缓抽出佩剑,寒光凛冽的剑刃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逼人的剑气让周围的官差纷纷后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钦差大人若是再敢胡言乱语、肆意伤人,休怪我不客气。”
闫屿安的声音冷得像雪魂山的寒冰:“这木屋是我父亲的居所,屋内的人也是我要护着的。今日谁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就先问过我手中的剑!”
“你、你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