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他临死前真把权力交给了欧阳家，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赔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去？
族老眼中却精光一闪：“家主放心，陛下中毒已深，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回天乏术，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欧阳明德…他若识相，日后或可许他些虚名。若是不识相…”
族老冷哼一声，未尽之语，已是杀机毕露。
“待大局已定，收拾他易如反掌。眼下，切不可因小不忍而乱大谋！一切，等钱福的消息再议。”
钱江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强逼着自己坐回椅子上，
挥了挥手，疲惫道：“罢了…就依族老之言。加派人手，盯紧欧阳明德和宫中的动静。一有异动，立刻来报！至于康王那边…催促钱福，尽快拿到准信！”
“是！”众人齐声应道。
钱福一路奔波，终于抵达了千里之外的冼州。
钱福提着礼物带着拜帖，等候许久才等回去通传的管家，这才得以入内。
与其他亲王府邸不同，康王府并不奢华，连仆从都不多。
书房内，也仅有一个书童伺候。
康亲王身着常服，须发皆白，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不过远远的看上去，却觉得他虽年过花甲，但眼神依旧清澈锐利，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
钱福恭敬地站在下首，恭敬的问了好，便将钱家的“诚意”委婉地表达了一番。
康王听完，并未立刻表态，只是轻轻放下茶盏，用绢帕擦了擦嘴角。
随即才看向钱福：“钱管家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本王年老体衰，久不问朝政，只在封地颐养天年。陛下乃先帝嫡子，承继大统，名正言顺。如今陛下虽圣体违和，但有太医院精心调理，想必不久便可康复。钱家此番心意，本王心领了，但涉及国本之事，还是慎言为好。”
这话说得，简直滴水不漏。
钱福心中暗骂老狐狸，脸上却笑容不变。
连忙更恭敬的躬身道：“王爷过谦了！王爷乃宗室长辈，德高望重，天下景仰。如今朝局…唉，陛下病重，皇后有孕，中外惶惶，正是需要王爷这等定海神针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啊！钱家虽人微言轻，但愿倾尽全力，助王爷稳定社稷，以安天下之心！”
这话说的，已然是极其直白。
钱福倒想看看，这回康王会怎么说。
然而康王却依旧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片刻后，才沉吟道：“主持大局…谈何容易。本王一介闲王，无职无权，如何服众？况且，陛下自有安排，我等臣子，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钱福见康王还在推脱，心中难免焦急，知道不下猛药不行了，索性将话挑明。
“王爷！实不相瞒，宫中传来密讯，陛下所中之毒，极为凶险，恐…恐时日无多！如今京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若无人及时站出来稳定局面，只怕国将不国啊！王爷！您难道就忍心看着先帝留下的江山，陷入动荡吗？”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钱家愿奉王爷为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只求王爷为了江山社稷，万民福祉，挺身而出！”
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钱福压抑的抽泣声。
康王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沉思，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陛下…果真已到如此地步了？”
钱福连忙磕头：“千真万确！太医院已束手无策！宫中…宫中已在暗中准备后事了！”
康王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半晌，才故作为难的道。
“若果真如此…为了祖宗基业，为了天下苍生，本王…或许确实不能置身事外了。”
钱福心中狂喜，连忙道：“王爷圣明！”
康王抬手虚扶一下：“起来吧。此事关系重大，需从长计议，切不可操之过急。你回去转告钱家主，他的心意，本王知道了。但具体如何行事，容本王细细思量，再作计较。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密。”
“是是是！小人明白！王爷放心，钱家上下，定唯王爷马首是瞻！”钱福连连保证。
又客套了几句，钱福才千恩万谢地退出了书房。
钱福一走，书房一侧的屏风后，便转出一位身着文士衫的中年男子。
此人乃是康王的心腹幕僚，姓陆。
“王爷，钱家之言，不可全信。”陆先生眉头紧锁，徐徐分析。
“陛下病情或许是真，但钱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不过是想借王爷之名，行篡逆之实，事成之后，只怕…”
康王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与方才的凝重判若两人。
“本王岂会不知钱家打的什么算盘？他们拿本王当枪使，想让我这老骨头去顶雷。”
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呷一口，继续道。
“不过…他们送上门来的机会，为何不用？”
郑遂小儿推行新政，锐意改革，早已触动太多人的利益。
他若安好，康王自然继续做他的逍遥王爷。
可他若真有不测，这风雨飘摇的江山，总得有人出来收拾。
钱家想利用康王，那康王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他们？
他亦是皇室贵族，怎会不在意那九五至尊之位？
从前不做，是因为没机会。
而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而且若让他们去前面冲锋陷阵，吸引火力，那康王就只需在幕后，稳坐钓鱼台。
待时机成熟…
哼，这天下，终究是姓郑的。
至于钱家，也不过工具罢了，用完了，自然有处置的办法。
陆先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躬身道：“王爷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只是…欧阳明德突然被陛下重用，此事颇为蹊跷，恐生变数。”
康王目光微凝，点了点头：“欧阳家，确实是个变数。你派人留意一下京城的动向，尤其是欧阳明德的举动。另外，给京城里我们的人传个话，让他们暗中配合钱家的行动，但切记，不要暴露我们自己。这潭水，越浑越好。”
“是，王爷！”陆先生领命，悄然退下。
康王独自坐在书房中，望着窗外冼州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蛰伏多年，这盘棋，终于到了该落子的时候了。
郑遂，我的好侄儿，你可要撑久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