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笑着答应了她,等画眉一走远……
就恨不能跑出二里地。
对不起了,画眉。
画眉此刻一露面,谢景明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她身上。进而旁敲侧击,画眉虽然心思聪慧,但肯定玩不过他。
然后就会吐露出她就在附近,谢景明要是去找,肯定是找不到的。阴谋诡计当事人在时,对谢景明来说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其实这也没什么意思,最多只能小小的糊弄一下他。可就为了小小的糊弄一下他,昭和愿意走远些。
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上次生辰礼的亏太大了,要不是她是皇家人,这波亏的能诛九族。
啧啧,慢慢找去吧。
她故意走了偏僻的小道,遇到分叉口又随意挑了一条小道。如此反复,路边的花不知换了几种,野草也越来越多。回去的路她牢牢记在心里,别人的好日子报仇可以,不能误了吉时。
说实话,路虽然记得,这个地方她确实没过来过。
要是这样谢景明还能找到,被他坑只能说是活该了。
归德侯府原来也有这么偏僻的地方,野草丛生,不知名的虫在鸣叫。四下不时有小动物蹿出,没有人走出来的道。几个茅草屋遮盖的勉勉强强,地方倒是宽敞的很。
哪处废弃的院子?
茅草屋看着下一秒就要散架,却还是顽强的支撑着,里面什么情况外面一点也看不见。
昭和对别人家有什么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此时哪怕已经走到了近前,她也不打算上去进行一场鬼屋探秘。
只要经过,就一定留有痕迹。
耐不住有人看见了她。
“前面的是谁?”
一个驼着背的古怪老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上来就劈头盖脸的质问昭和。
“我是前来观礼的客人,不小心走错了路。”
那老头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朝昭和这边走,丛生的杂草被他一一踩折。
他凑的更近了,昭和也就更为直观的感受到他的古怪。
他的背驼的太厉害了,使他的身高几乎折了一半,瞧着矮小又奇怪。满头银发都掉光了,只有一两根顽强的坚持着。
面上的沟壑纵横,让昭和立刻就想起了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他的手一直背着,像是走的极费力的样子。昭和却注意到他的脚步很稳,他从杂草碎石上而来,步伐一点也没有被打乱。
他的颈椎好像也有一些毛病,头根本就抬不起来。昭和只能看见他的嘴唇……
竟然有些发黑。
中毒了?还是天生体寒?总不可能是吃了巧克力。
仿佛出于对老人的尊敬,昭和又重复了一遍。
“我是前来观礼的荣敏公主,不小心走错了路。”
她心里清楚,这不是出于对老人的尊敬。与写意轻松的语气不同,她心里在公主两个字上加重了音。
这一句和前一句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个公主。
她的手心汗湿,危机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就要走,可理智又深深扼住她的脚步。
有什么危险在她身边。
“公……主?”
方才离了远的不觉得,现在近着听老头的声音,几乎就像破旧的风箱,无端的让人耳膜难受起来。
昭和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鹰勾一样的鼻子,以及锐利的双眼。
难以想象这么老的人会有这样一双眼。
锐利的仿佛要吃人,看向人的那一瞬间,判官笔好像勾了谁的名字。
“嗯。”
昭和不敢多言,疯狂示警的直觉,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着这个老人的接近。
但她牢牢站着。
笑容和煦,姿态和善,行为有礼。
高贵的气质无声中应合了‘公主”。
眼睛从来不试图看清老人背在身后的双手。
气氛一下子沉静下来了,初夏的风刮过疯长的野草,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小小的动物们会被突然惊出,又猛然窜回去。
茅草屋屹立不倒,屋门居然也没有被刮开。老人沉默着,脚下的泥土沉默着。
昭和也沉默着。
青天白日,她有些冷。
可能是因为被某种无机制的东西锁定了,用玄学的话来说,杀气?
她不懂这个,但她从中窥见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她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
——“荣敏公主。”
低沉浑厚的声音传来,当然不是眼前的老人。
而是……
谢景明来了。
可能是错觉吧,昭和瞧着他像跑着过来的。下裳褶皱太多,边缘有污迹。额上有细汗,声音也并不平稳。
根本就不像他谢景明。
“你怎么走到这儿了?微臣找了好久。”
昭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他说的是走到这儿,而不是在这儿。
前者表达的含义偏向是昭和没来过这儿,不熟悉。谢景明来过,熟悉。后者表达的含义偏向是昭和来过这儿,谢景明没来过。
而谢景明用了前者。
故意?无意?有意?
还是她想多了。
眼前的古怪老人一下子就变得和善起来了,鹰一般的双眼也装满了慈眉善目。
“这晦气的很,你们快些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昭和的错觉,那老人见到谢景明之后,态度好像大不一样。
可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错觉?
走为上道。
转过身的那一刻,谢景明不自觉地靠近昭和。即使背对着,昭和也能感受到老人锐利的双眼从始至终没有从他们两个的背上移开。
直到走出老人的视线范围,谢景明才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昭和。
手心粘腻,余悸犹在。
昭和还是抢先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谢景明发问,“那是什么地方?”
她什么也没有干,什么也没有听见。
但是那老人……
想灭口。
即使她搬出公主的身份,他竟然还在犹豫。
可谢景明一来,她就全身而退了。
怎么,公主的面子没有二品官的大?
“柴房。”
谢景明虽然再出神,但还是很快的回答了昭和的话。
栀子花盛开在枝头,昭和恰恰好正在花下,美得像是一幅画。
谢景明惜花,爱花,怎能不出神?
有的人本来就是一朵名花。
“我记得归德侯府有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