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统领担心太过了,若是真的有骨气,怎么会去吃百姓们的血肉呢?”
这话说的妙极了,罗思心下也安定了,谢大人有道理,真正清贵的人家,是宁死也不肯霸占良田的。
更别说灾荒年间侵占民脂民膏。
连他这样的武将,嘴里不像文臣那样能说,路过了也是要狠狠“呸”上一口的。
“说的也是,贪官年年都有,不给百姓留一点活路的,也只有他们家了。”
谢景明回京时特意带了一队老弱病残,要多惨有多惨。比京城的乞丐还不如,瞎眼瘸腿,肚大如斗,有的小孩儿远远看去只剩一颗头颅了。
带着这么一队人,都不用谢景明大肆渲染。谁都知道永宁侯府是多么的没良心,京城百姓即使害怕权贵,也不齿其所为。
一时间朝堂上贪官都收敛了许多,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永宁侯府。
“咣——”
罗思一脚踹向大门,这一脚是使了十成十的力。永宁侯府建造时用的材料又都是一般的,力求低调不起眼。
这一脚下去,门自然就开了。
里面的景象依旧是静悄悄的,假山乱石,瀑布流水。空荡荡的庭院里好似没有人在,罗思眉头一皱。
“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身着甲胄的禁卫军也不在意发出巨大的声响了,动作迅速的两三人一队进入各房搜查。
主院找过,没有人。
耳房找过,没有人。
偏房找过,没有人。
金银细软全都不见了,值钱的凡是能拿的都拿走了,不能拿的都打碎在地上,要么用火烧了一干二净。
这些搜查的禁卫军一点油水也没捞到,简直憋了一肚子火。
连房梁都被烧毁一块儿。
终于找到了柴房,还没进去禁卫军就知道里面必有收获。在外面就能听见不断有什么东西撞击着门,发出剧烈喘气声的似乎还不止是一个人。
又是两个禁卫军同时发力撞开了柴房的门,随着门被打开,阳光照射了进来。
满满当当塞在柴房里的丫鬟小厮简直要喜极而泣,柴房不小,但永宁侯府好歹是勋贵人家。用的下人一点也不少,全部股股囊囊的塞在柴房里。
柴房里的空气难闻极了,禁卫军都是不拘小节的汉子,身上一身臭气也是常有的。
但这里的空气释放出来一些,外面等着搜查的禁卫军好几个都抱着树吐了出来。
各种屎尿都在柴房里,也不知道这些下人被关了几天。身上都捆着绳子勒的紧紧的,只能像蛆一样蠕动去撞房门。
食物?根本就没有。
黄昏时刻的太阳光并不强烈,然而照进柴房里,让这些丫鬟小厮都如获新生。
他们已经被关了三天了,身上的绳子绑的都很紧,也想过互相解开。然而柴房里实在是太挤了,每个人几乎都转不开身。
绳子也绑的很紧,靠门的人撞了三天几乎都绝望了。主子也并没有给他们准备任何食物,遇到需要排泄的时候就只能这么排泄。
空气里的味道别提有多难闻了,他们有的是家生子,从父母那一辈就开始为永宁侯府做事,实在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罗思和谢景明站在院子里,看着禁卫军们搜。一间一间搜过去,始终不见人影,他们心里都有些发愁。
罗思眼见搜到柴房好像有了结果,急性子的他根本耐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扒开准备解释情况的禁卫军。
“呕——”
罗思身经百战,还是当场就吐了。
“呕——”他抱着一棵合掌粗的大树,把上午乃至早上的饭都吐出了干净。
永宁侯府,这是人干的事?
料到了有人会搜,专门来了这么一出?
“去……去给那些人松绑。”
他好容易缓过来一些,等他吐的差不多了,谢景明递过来一张帕子,素白色的帕子更像绢坯,上面什么也没有绣。
罗思感激的收下,捂住嘴擦尽秽物。
“谢大人……不要再进去了,里面污秽的很。”
“好。”
谢景明冷眼瞧着弯腰作呕的罗思,本也没打算进去。
永宁侯府跑了多久了?
“晚辈瞧着人恐怕是不在府里了。”
谢景明离罗思有一丈远,然而此刻的罗思没有发现,只顾着惊讶了。
“这还没有搜完……”
“永宁侯府畏罪潜逃,那些下人瞧着面黄肌瘦,应当是饿了有三天了,侯府里的人早就不在府里了。把这些下人捆起来放到一处,恐怕也是害怕他们暴露踪迹。”
谢景明几乎控制不住心里的烦躁,这些熟悉的景象唤醒了他心底最深的回忆。
空荡的府邸,搜刮的军队,暮色四合,挥舞的刀剑……
与四年前不谋而合。
厉燚还真是会恶心人。
“那如今该怎么办?”
罗思没有发现谢景明的异常,只顾着追问。如今这差事眼看是办不成了,永宁侯府的人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
附近人员密集,他们还带上金银细软。逃跑时的动静一定不小,哪怕是在最深的夜晚,也很容易被各府的人家察觉,进而暴露踪迹。
可并没有哪户人家举报他们逃跑,难不成不翼而飞?
谢景明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子不语怪力乱神。永宁侯府向来低调稳健,说不定建府之时就挖了一条密道?
“让禁卫军找找有没有密道。”
他藏在藏青色袖口下的手指收紧,太阳穴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他烦透了这份差事!
夜色越来越深,给搜查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困难。禁卫军重新散到各处,一点点寻找任何的蛛丝马迹。
谢景明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一点儿也不着急。盛夏的傍晚很惬意,温柔的凉风恰到好处的拂去了炎热。凉亭花草俱全,别有雅致意味。
与他完全相反的是罗思,站起来焦急的踱来踱去。右手握拳锤在左手的手掌上,头还不间断地摇着,看上去都让人替他着急。
长廊一共就这么短,也不知地上的鹅卵石,来来回回让他踏了几遍,晃的人眼都要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