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明了，远处的公鸡叫了一声，熹微的晨光透过窗棂，都白羽慢慢睁开了双眼。
他醒了。
更令他惊讶的是，他居然在昭和的床上睡着了。如果当时有人要杀他，他也许大概……
有可能就这么死了。
而他现在还活着，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大红喜被。她的床就是不太一样，往日里他用了再多的药，躺在床上睡上一夜也腰酸背疼的。
可昭和的床，躺在里面就像在天上的云朵里睡了一觉。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几分恋恋不舍，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才从榻上坐了起来，景泰蓝茶壶就闯入了他的眼里。
——就在榻边。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倏忽笑了起来。
佳人总爱口是心非。
这茶水已经隔夜了，都白羽也丝毫不在乎。他一把拿起来，刚准备让水直接从壶嘴流下来，他的嘴隔一段距离去接，却又忽然看见了……
坐在漆木圆凳上的昭和。
她应该是坐在凳子上睡了一夜，姿势长久的不变。熹微的晨光照在她的脸上，打下一圈圈的光晕。
她的腮边白里透红，有一些柔和的粉色从她白皙的皮肤上透出来。红红的嘴唇让人联想到山间的野梅子，看着可口极了。
小巧精致的琼鼻，长而密如蝴蝶般的睫毛，乌黑浓密的长发像极了瀑布，因憨睡而露出来的一段脖颈诱人而白皙。
看着看着，都白羽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更渴了。
只是他不想喝水，而是有亿点点想亲昭和。她的嘴唇湿润而有光泽，他的嘴唇干燥而暗淡。那亲上去，应该就不用喝水了。
不过不行，阿七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是不能在不经过对方同意的前提下，有什么过多的接触。真麻烦，可是昭和还睡着，亲了也会醒吧。
那就喝水吧，然而桌上有什么东西从他眼里一晃而过。有四只配套的茶具，里面都没有水，外表看上去都是一样的。
只是其中一只茶盏……
外壁沾了些胭脂，鲜艳的红跟昭和嘴上的如出一辙。应当是半片唇瓣贴合在了杯口之上，这是昭和喝过了的。
他都白羽天潢贵胄，自幼学习礼仪之道，行走坐卧无不端方君子，喝水怎么能直接就着壶嘴喝呢？
当然是要用茶盏了！
这里有四只呢，他只有一张嘴，当然只能用一个。昭和也用了一个，那他也勉强将就一下吧。要不然多一个杯子脏了，婢女还得多清洗一个。
将就一下吧。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优雅把茶水倒进了……沾着胭脂的茶盏里。
倒了还没一口，他就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茶盏凑近嘴边。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处沾着胭脂的地方，嘴唇自然无缝的……贴了上去。
“嗯……”
昭和睡眼朦胧的伸了个懒腰，鼻端发出满足的喟叹。缓缓活动腰肩和脖颈，僵硬了一夜的关节也慢慢恢复供血和柔软。
总的来说，睡得不错。
“咳咳——咳咳——″
都白羽发现昭和醒了，一口水险些没咽下去，瞬间咳得震天响，心里还虚着。
“喝口水都能被呛着，你也不小了吧，非得喂你不成？”
昭和残留的瞌睡虫立马就被吓跑了，都白羽也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不过他喝了景泰蓝茶壶里的水，想到这一点，昭和也没发现自己有点儿高兴。
这证明他毫无防备且信任她。
“咳咳——咳咳……”
又是咳得震天响，都白羽脸红脖子粗，连耳朵尖儿也红了起来。别说礼仪风度了，马上咳的都不像个人了。
昭和又是好笑又是同情，雪白的柔荑轻轻拍着他的背，顺着颈椎往下帮他顺气。
都白羽不动声色的把茶盏放下，力求让沾着胭脂的那一面处于昭和的视线盲角。口中继续震天响的咳着，心里到底还是有点虚。
好像用女儿家用过的茶盏……也不大好？
此时他离昭和极近，稍稍侧眸就能看见白皙的一片肌肤，甚至能清晰看到上面细微的绒毛。
他又有点儿渴了。
水是不能再喝了，耳朵尖上的一点红始终没有下去过。已是盛夏，他正是青年血气方刚，穿什么都觉得热。
然而此时隔着薄薄的一层，他宽阔的脊背能完全感受到昭和微凉的掌心，以及指尖微微起伏的弧度，所抚过肌肤似乎一下子就滚烫了起来。
他几乎疑心自己背上什么也没穿，又害怕昭和被他火热的体温烫到。有些后悔自己穿这么薄了，喉间的咳声也不知不觉地降了下去。
见他不咳了，昭和也发觉这距离有些近了。表面镇定实则心里有些慌乱的让开，又是重新坐在漆木红凳上。
“你怎么还在这儿？”
其实不应该先问这个的，但是该先问什么，昭和也不知道。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了，大早上起来头脑难免有些发热。
竟会觉得都白羽狼狈的样子也符合她的审美。
她手执景泰蓝茶壶，略显匆忙的把一只茶盏倒满。都白羽眼睁睁的看着她……
把那一只他喝过的茶盏又凑近了唇边。
“诶——”
到底还是晚了，昭和的动作又急又快，一口已经吞下半杯了，闻言才抬眸看他。
“怎么了？”
手中的茶盏已经被她重新放到了桌子上，话在都白羽的口中转了又转，到底还是吐不出来。
表面上看着跟刚才并无不同，只是耳尖上方才刚刚下去的红色又重新透了出来，比刚才来的更深。
不说了，不说了，要是昭和倒打一耙，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说他……说他……图谋不轨怎么办？
他只是想让丫鬟少清洗一个茶盏。
都白羽没想过他完全可以不告诉昭和，这是她昨夜喝过的，而只告诉她这是他刚才喝过的。那尴尬无措的一定是昭和，看上去图谋不轨的也只会是她。
就如同昭和在慌乱之下没发现，这是都白羽喝过的一样。
“没……什么。”
怎么说话也像一个小孩儿，没什么还总爱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