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有别的想法，不若这些都不要给。本朝从几代以前开始，有一项殊荣只有永宁侯府获得了。而获得的原因，是因为救驾有功……”
啪嗒声停了，厉燚手中的紫檀木佛珠被他捻住了某一颗，倏忽停住，指尖也顿住了。
他明白谢景明说的是什么样的殊荣了。
“与归德侯府如今的情况何其相似，丹书铁卷给了永宁侯府，如今他们又德不配位。倒不如……”
倒不如让你谢景明做这个好人？
厉燚几乎要冷笑出声，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方亓求到死的东西，恐怕就是这个丹书铁卷了。
丹书铁卷等同免死金牌，只是跟免死金牌不同的是。免死金牌属于帝王私人性质，而丹书铁卷是整个皇室的免死承诺。
谢景明跟归德侯府不知哪儿来的联系，要是老侯爷泉下有知，谢景明就是这么替他讨要的丹书铁卷，死也怕不肯瞑目了。
随意的开口，直白的目的。毫不加掩饰或者故布迷阵，这就算帮归德侯府了？
盟友他谢景明总是用过就扔。
“你说的对，就这么办吧。”
厉燚看着对他信任极了，一开口就同意了。手中的紫檀木佛珠重新转动，甚至还透出了些许欢快的意味。
谢景明眉头一皱，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厉燚就这么同意了，厉燚又朝始终端庄坐着的谢景明说话了。
“杨有福查了查，今天的刺杀应该也是永宁侯府干的。兹事体大，总要派一个信任的人……”
厉燚唇角扯出一个微笑，认真的注视谢景明，看得出几分器重的样子，手上紫檀木佛珠转动不停。
“去抄家。”
他顿了顿，看着另一个角落里的谢景明。有限的空间内，二人的气息都微不可查。马车稳稳的前行，只要看见明黄的颜色和印着的族徽，就不会有人敢拦。
车里再平稳不过，两人的心里可是都不平稳。
“孤信任你，舍你其谁？”
舍他其谁？
四年前别人去抄他的家，如今让他谢景明抄永宁侯府。
厉燚是想干什么？撕破脸？
杨公公查了查，这才多大一会儿，就查出来是永宁侯府干的了。
不过是上位者想以权谋私，把这个锅硬生生扣在永宁侯府上。他们不能怎么办，因为毫无倚仗。
怎么说谢亦凝也嫁到了永宁侯府，厉燚没有丝毫让他避嫌的样子，也不知是为了羞辱他，还是表现出真的信任他？
“有何不可？忠君之心，效君之事，这是为人臣下的本分。”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即使谢景明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拳的力度一点也不轻。脸上的笑容也像厉燚一样慢慢显露了出来，垂首低眉都是恭敬的姿态。
三言两语间，他们两个人就已经定下了永宁侯府的下场。
厉燚既然说了已经查明，那就是即刻去办的意思。怕是过不了多久，明天京城里就没有永宁侯府这户人家了。
＊
“给我仔细的搜。”
“快上！”
禁卫军副统领罗思带领一队禁卫军迅速且有秩序的包围了归德侯府，士兵们甲胄整齐，银色的长剑在暮色下也散发着闪闪寒光。
黄昏四合，附近的勋贵人家关紧了大门，都是消息灵通的，早知道眼下这一幕会发生。
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何况这种谋逆的大事更是管不得，沾到了一星半点都是晦气。
各府从来不缺少聪明人，刺杀上午发生，在永宁侯府不到场的情况下，下午就确定了是他家干的。
其中没有点儿猫腻，谁信呢？
可是无人会为他们申诉，朝堂上御史大夫们直言进谏，时常撞柱以死直谏。求的往往是一个清贵名声，然后流芳千古。
永宁侯府贪的民怨沸腾，百姓恨不能生啖血肉。替这样的人求情，哪里会有清贵名声？
流芳千古不可能，遗臭万年倒是容易的很。
大臣们也有求利的，然而永宁侯府贪的东西全部被谢景明顺藤摸瓜，一窝全掏走了，哪儿来的利？
求权就更不用说了，向来低调的作风就代表很少在朝堂上拉帮结派，朝堂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名权利全都得不到，谁会去吃力不讨好？
永宁侯府大门紧闭，禁卫军在包围的过程中兵器与甲胄碰撞，发出铁器的声音。整条街都静悄悄的，只有这声音回荡在街上。
“谢大人，下官如今该怎么做？”
此次前来虽是他带队，陛下的意思也是让谢景明看着办。罗思并无什么不满的，他一介武夫，遇事本来就不够灵活。
厉燚登基之后显示出雷霆手段，少有勋贵人家敢触其眉头。抄家灭族之事少有，上次血洗三、六皇子余孽，是金吾卫去的。
罗思也没有什么经验，现下永宁侯府大门紧闭，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陛下也只是说了抄家，全部押入大牢，违者斩立决。
但是为了更好的审问，最好的结果还是当场处决的人少一些。如果现在直接闯进去，惊动了里面的人，罗思怕那些官宦人家太有骨气，全部拿匕首自杀，他不好回去交差。
他如今已致壮年，膝下也有女儿。女儿对谢景明一直少女怀春，奈何罗思知道自己品级不够，女儿能嫁给谢大人的希望渺茫。有时候也总忍不住以女婿的眼光打量谢景明，只可惜自家女儿没有这个好福气。
“罗统领直接带人闯进去就是了，不必事事都问我，您是长者，可比我有经验的多。”
罗思心里当时就像三伏天里喝了冰水一样——爽快极了。
瞧瞧人家这话说的，他只是一个副统领，然而罗统领罗统领一叫，也没人挑的出错，听的他心里还舒坦。
罗思虽然对谢景明主事没什么意见，然而若是谢景明对他不敬，他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本来他的年纪就比谢景明大了一轮儿，谢景明这么说当然没错。
“我也是个大老粗，不过戏文里常说，官宦人家一身清骨。我们这边直接闯进去，他们有的人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