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
庞乐面色已是惨白,“在密室景泰蓝花瓶的里面,砸了就能拿出来。”
小禾在一旁听着听着,忍不住咋舌,这谁能想到,还要砸了珍贵的景泰蓝,果真是大手笔。
“给他个了断吧,小禾。”
谢景明也没有找人求证真假,就这么相信了庞乐说的话。
小禾心里头总觉得有些古怪,倒不是因为公子一下子就相信了这庞乐,而是因为公子竟然要……
信守承诺。
跟了公子之后他才知道,公子也不如表面上那么光风霁月,这种承诺,说说也就罢了。
他禁不住小声提醒,“事了之后回禀陛下,让陛下来处置比较好。”
一个地方官的性命,即使是天使也不能随意处置。
“后果我一力承担,人无信不立。”
谢景明淡淡的回绝了小禾的提醒,当然不是为了狗屁的人无信不立。
这份账本足够端了整个永宁侯府,国库一下子就能充盈起来。如果毁约让庞乐活着,他被押送到京城之后,很容易就能透露出账本在他手里。
而庞乐如果死了,谁知道账本在哪儿呢?
或许有人会猜测是他谢景明,但没有证据的猜测只能是猜测。
此番若回京复命,只要他不承认,厉燚也不可能奈何的了他。也必不敢对他轻举妄动了,他所求的,也有实现的可能。
小禾明显不信公子这番鬼话,瘪了瘪嘴就让人去处理了。
一只精瘦的信鸽倏忽落在了谢景明肩上,难以想象,它飞过大片的灾民区,居然还没有被人煮了吃掉。
“京城的信可算是送回来了,再不送过来,我们都回去了。”
小禾总觉得京城的人趁公子不在,就不干活儿了。留在京城的人,肯定比在灾民区的他清闲。可怜他这一双秀气的手,搬了几袋沙就粗糙的不成样子了。
谢景明把信鸽置于手心中,用食指摩挲了一下信鸽的头。把脚爪上的纸条拆下,他缓缓展开看着内容。
‘近日京中密诏公布……厉燚并未想到解决之法……大月派使者出使魏国……大月新王亲临,已至盐城……’
谢景明古井无波的神情不在,眸中的深潭像是被人投下了一块石子,剧烈的波动起来。
他死死的盯着最后一句话,‘大月新王亲临,以致严惩。’
日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如今恐怕……已经到了。
“小禾……”明日启程回京。
他想这样说,然而他说不出口。他的声望积累的还不足够,他的利益还没有最大化。
于是他只能说——“明日去辉县。”
王千纸上谈兵很能,实干本就是他的弱项,贸然空降到辉县,辉县的水患怕是现在都没解决。
辉县的县丞在当地的声望远比所谓的天使高,实际上跟庞乐不过蛇鼠一窝。
只不过人家是一茬一茬的割韭菜,还懂得宣扬县丞为民的‘好’事迹,又有庞乐做比较,名声好听些。
而庞乐是直接搜刮干净,百姓们苦不堪言,有些还想往隔壁的辉县逃,但就算是去了辉县,也不过是从狼穴到了虎窝。
他必须把辉县的事也处理完,以王千的无能衬托出他的才干,在百姓中声望才能达到更高的高度,在朝堂上也能更进一步。
所以,他想立马回去京城,但是回不去。
小禾以为这就能回京了,没想到还得去辉县,他家公子又想去做‘好人好事’了。但是他现在不敢发牢骚,他敏锐的觉察到公子心情又不好了。
四周灾民的感激声此起彼伏,而谢景明依旧静静地听着。
*
软绡红罗帐中一截皓腕探出,朱砂恰到好处的点在腕间。
皓腕的主人懒懒的翻了个身,“画眉——”
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倦意,人却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画眉在外室听到呼喊进来,看见的就是昭和困倦的舒展了懒腰,像一节嫩生生的莲藕。
“今天你跟着我去宫里。”
“公主,今日是国宴。”
今日就是给大月使者接风的宴会,奇怪的是,并没有圣旨通知公主府去。
厉燚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国宴又如何?没有人请我们,我们就自己去。”
昭和拉开妆匣,挑了一朵海棠,那是一只精美的钗。她只着里衣对着镜子比了比,心中颇为满意。
“今日穿那件蓝白相间的马面裙吧。”
“是。”
画眉不敢多言,哪怕她心里想着,到宫门口说不定就被拦下来了。
然而真的到了宫门口,她眼见公主手里拿着一块金色的令牌随意举了举,禁卫军便全部跪下给她们让开了道。
昭和继续慢悠悠走着,国宴早已开始了,反正都是来迟,再迟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而此时的国宴,却正正好有人提起了她。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
厉燚坐在主位上,乌丸硕离他极近。
丝竹之声靡靡不绝,朝堂三品以上官员都在这儿坐着,互相推杯换盏间,其实都在猜测大月的来意。
厉燚余光看见乌丸硕转动手里的银酒杯,没有在倒酒喝,本就小巧的酒杯在他大掌里更显得像是精美的装饰品。
歌女们一舞罢,水袖一扬又换了一队。
“大汗可是吃不惯?”
厉燚停下了手中的银箸,像是一直在关注乌丸硕。
然而莫名的语气听着与其说是关心,倒更不如说是警告。
吃不惯也要吃。
这是魏国的地方,而不是你大月。
乌丸硕像是被他惊住了,手里的酒杯一时抓不住掉在地上,孤零零的滚了几步才停下。
正在大殿中央。
好大的巧合啊!
有眼色的大臣都知道好戏要开场了,饭是吃不下去的,正事要谈了。
可怜一碟碟精美的食物只能被放置在银盘上当一个看盘,一时间无人动筷。
巴尔吉和图库鲁坐在席间也觉得哪哪儿都不得劲儿,那所谓珍贵的贡酒也软绵绵的。他们还得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生怕一个不注意,一壶就完了。
那歌舞看着也无甚意思,让人不知为何越发困倦了,眼下一片安静,他俩反倒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