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姑姑一早就不在了。”
厉念华没有理会这个宫女,瑞兽香炉里没有人在往里面添香,香味就一点点淡了。
厉念华的肢体一点点恢复正常,她心中有些瘙痒难耐,想去凑近香炉嗅闻,但双腿软绵绵的,根本就立不住。
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软榻上。
“奴才来禀,皇上请公主去金銮殿。”
小夏子站在门外看似恭敬,实际上不等厉念华出声,就径自推开了房门。
根本不给厉念华反应的时间。
空气乍然流通,香味便更淡了,厉念华清醒了一些。
她随意抓了个东西就往小夏子身上砸,冰纹茶盏在小夏子脚边摔了个粉碎。
她大声呵斥。
“滚出去,本宫没让你进来!”
这可由不得您了,还未册封皇后,便自称本宫,可当真是狂妄的很。
“皇上请您即刻入金銮殿。”
小夏子不卑不亢,身后带着一众太监都蓄势待发,厉念华要是还不动,便强压入金銮殿。
往日这念华公主脾气可大的不好伺候,便是陛**边的杨公公,她也不见得有多看得上。对他们这些个太监宫女,要是看见了的就随意打骂。
今日恐怕就要不一样了。
厉念华轻蔑的瞧他一眼,到底把‘皇上’‘即刻’两个字眼听进去了。
空气流通的很干净,室内熏香的味道,不过一会儿便几不可闻。厉念华双腿恢复了一些力气,懒洋洋的站起来,让宫女扶着去金銮殿了。
也不知厉燚找她干什么。
也不知道挑挑时候,她正歇着呢,也非要叫过去。
金銮殿还上着朝,大臣众多,庄严肃穆。厉念华略微整了一下衣领,心情有些忐忑的进去了。
这怎么还没下朝?
她便是再蠢,也发现一些不对了。所有大臣的视线都随着她进来,而全部聚焦在她身上。厉念华两股战战,几乎觉得站立不稳。
还好瞧见了外祖父的背影,她咬了咬牙,强忍着不适,站在了外祖父身边。
崔石崇不动声色的避了避,与她拉远了一些距离。
厉念华正在行礼没有发现外祖父的举动,“不知陛下叫我来,所为何事?”
厉燚淡淡的瞧了她一眼,目光不辨喜怒,但他本身就代表着浓重的威势。
厉念华心下更沉。
“且看看这两个人你认不认识?”
哪两个人?
厉念华这才发现,前面跪着一男一女。光只看背影,两个人竟都有些熟悉。女的穿着缠青枝上裳,头上的银簪看着是宫里的样式。男的弱不经风,身上的白衣也脏污的很。
她提心吊胆的绕到两人面前……
玉莲和张怀玉!
张怀玉不是死了吗?
玉莲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们现在怎么都在金銮殿上?
纵使她心中有千般疑问,也知道此时不是问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她倒是想否认与两人相识,然而玉莲是宫里都认识的。
张怀玉可没几个人知道。
“这宫女是有几分眼熟,具体的我也记不住。而这位公子,倒是不曾见过。”
厉念华勉强扯出微笑,像是困惑极了,为什么要让自己认他们,强烈的直觉让她不想与与两人扯上关系。
“不曾见过?”厉燚笑了一下,仿佛在笑她的垂死挣扎。
“对,不曾见过。”
厉念华咬死了不曾见过。
“这封信刚才大臣们都已看遍了,现在你自个儿读读。”
厉燚从杨有福手中端的托盘上拿走一张薄薄的信纸,轻飘飘的扔到了厉念华面前。
厉念华没有第一时间接,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外祖……
他已经退的离自己很远了。
厉念华求助的眼神也只当完全看不见,崔石崇眼观鼻,鼻观心,站的像是老僧入定。
她颤抖着拾起了信纸,‘怀玉吾爱……一日不见,思之若狂……天气寒冷,望君增添衣物……’
满纸都是关心话,写信的也都是关心人。只是不该出现在这朝堂之上,不该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信纸她就有不好的预感,而从第一个字开始……
这预感成了真。
这些都是她的字迹。
关心的就是她刚才说不曾见过的张怀玉。
何等讽刺?
一点晶莹落下,水珠在墨迹上晕开,那一个字模糊不清了。
——是‘错’这个字。
她垂眸看向张怀玉,后者眼中曾经的柔情似水一点都没有剩下,只余下满满的仇恨。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信错了人。
“你与江浙巡抚张大人的儿子有私情,可还有话要说?”
厉燚问她。
满朝堂的大人也都看着她。
只有崔石崇不看她。
厉念华恨他,但绝不敢拖他下水,崔石崇有办法让她变得生不如死。
“无话可说。”
人证物证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这好弟弟刚才那一番唱念作打,也不过是给众人看她的笑话罢了。
这苍天还有道理可言吗?
变了,都变了。
如今流莺的儿女都敢对她指手画脚,他们都出落的霸气天成,再也不像当初那样瘦骨嶙峋,毫无贵气可言。
凭什么啊?她可是父皇最爱的女儿,哪怕是所有的皇子、公主加在一起,也都比不过她一根手指头。
为什么不过三四年,全都变了。
“原公主厉念华,非先帝亲女。又德行不佳,与人暗度陈仓,先帝遗诏也只能作罢,罔顾先帝一番拳拳爱护之心。然本朝以善治国,从轻处罚,废其公主之位,贬为庶民即可。”
最后一个字落下,厉念华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里。
她不再是公主了。
现在满宫上下只有厉昭和那一个贱人是公主。
厉念华说不清究竟是前者,更令她痛惜,还是后者更令她叹惋了。
她绝不允许厉昭和过的比她好。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父皇说过,父皇说过即便他死了,继位的不管是谁都要好好待我。”
厉念华企图唤起厉燚一点姐弟之情。
“孤并没有食言,你跟着崔相回府,崔相是你外祖,难道还不会好好待你吗?”
她不能留在宫里了。
是了,她已经不是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