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陈骆安直接去了思芒剧院。就他了解到的情况,影子刚到思芒,萧觅就把她的创作周期,从三个月压缩到了两个月,后来齐老头声称影子是《英木黎》的编剧,萧觅急于反击,就打着她的名号上了新剧《倒春寒》。
我问:“影子人怎么样?”
陈骆安摇摇头。
“她怎么了?”我拿起车钥匙就要走。
“我没见到她。”陈骆安拦住我,“你去只能起反作用,打这个电话,趁萧觅反悔前,劝影子把字签了。”
“她这是非法拘禁!我现在就可以告她!”
“那你起诉之前,起码要问问影子的意思,”陈骆安叹气,“影子是成年人,她自己能走,你为什么老要把她扛在肩上?”
陈骆安把手机递给我,那边是影子。我劝她签保密协议,反正辞职还没有走正式流程,她还可以回台里继续做她的电视编剧,可影子说什么都不肯。
我精疲力尽地想,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这么有原则,他们说一做一,从来不向这个世界妥协,可他们为我想过吗?
“影子很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想回家。”陈骆安说。
他又说对了,从这天起,影子又开始不接我电话。我隐隐觉得,她错过了那个唯一的机会,时间越长,萧觅越不可能放她走。
陈骆安串了几天课,每天找萧觅谈。而我开始习惯在下班后,开车去思芒转一圈。雨停这天,我在门口碰上陈骆安,他身后的太阳正在灼灼下落,我摇开车窗,傍晚的风失掉了太阳气味,让人觉得没来由的恐怖。
陈骆安看起来哭笑不得:“这两个人,真是棋逢对手,影子不签字,萧觅不让她走,萧觅不更名,影子也不肯走。”
“影子有多轴,我们都知道,萧觅找谁不行,非得找她?”
“阿真,我必须为萧觅说几句话,你真的知道影子是什么人吗?如果她真的无辜,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么喜欢阿黎,那她一开始就不会被萧觅利用。”
我吃惊地看着他:“如果你喜欢英木黎的那种程度才叫喜欢,那影子的确做不到。”
陈骆静了半晌:“我们别吵架,我不想因为这个跟你吵。”
“那我先走了。”我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隔天,我到北大找陈骆安道歉,他还没有下课,这帮学生迷他迷的,他说个感叹词都要记下来。好不容易下了课,他又被学生团团围住,一群人浩浩荡荡穿桥过河,护送他回到办公室,叽叽喳喳了半天才走。
我敲门:“你这哪是当老师,明星也没有这种待遇啊。”
“像我这种百无一用的人,才有资格教学生。”陈骆安非常谦虚。
我笑了:“你倒是不奇怪我来找你。”
陈骆安说:“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有些话我昨天就该说。”
“昨天我——”
“萧觅其实不讨厌你,你觉得她看你不顺眼,是因为在你身上,她能看到那个关心则乱的自己。”
“啊?”
陈骆安说:“你仔细想想,你对影子,和她对阿黎有什么区别?”
我说:“我可不会让任何人代替影子。”
“但是无论影子做什么,你都会原谅她。”陈骆安看我,“阿黎也是。”
“你是说,她不计较萧觅捧红影子?她和萧觅还能和好?那到时影子怎么办?”
“边走边说。”陈骆安看下表,拎起一袋猫粮,带我横穿校园,走进一个几近废弃的院落,一堆流浪猫围上来,“这只叫酸菜,”他指着一只乳色的加菲说。
“你喜欢猫?”
“你看它,”他两只手捧起酸菜的脸,“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就好像你不会伤害它一样。”
酸菜有些掉线的脸在他掌心盛开,像一朵太阳花,我蹲下去摸它,它不情愿地叫了一声,陈骆安把它抱在怀里,叫我过去摸。
我说:“算了,我就来这一趟,别让它适应我了。”
“影子说,你想让所有人喜欢你,但你的所有人里面,好像不包括我。”
我只好把手伸过去,酸菜突然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前爪刮到我,手背上划出一条凛子。
“走,”陈骆安放下酸菜,“你得打狂犬疫苗。”
“没事吧,也没出血。”
“不行,它是野猫。”说完这句话,陈骆安也愣了一会儿,“走,听我的。”
我被陈骆安拖到疾病防控中心,医生说:“打五针剂,你原来没打过吧?”
“打过,”陈骆安看我一眼,“她正准备养猫。”
“上一针什么时候打的?”
我想了想:“去年八月份。”
“超过半年了,还得从头开始打,今天一针,3天后一针,7天后一针,14天后一针,21天后一针,记住了?不要剧烈运动,别吃辣的,别喝酒,咖啡和茶也不行,其他禁忌在外边宣传板上贴着,让你朋友出去拍一张。”
打完疫苗出来,陈骆安请我吃饭,我鱼也不能吃,鸡蛋也不能吃,就喝了点汤。每次打完疫苗,我的头都疼得像重感冒。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养猫?”
“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准备养猫,也知道你每隔半年,就会去补一针疫苗。”
“是啊,要不是上个月我忘了,今天就不用重新打了。”
陈骆安抬起头:“你还做那个抛弃小猫的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