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小镇，神域别院。
轩辕明玉不费吹灰之力将楚珣给引到了东方玉凉的面前，楚珣见了东方玉凉，丝毫没有为自己逃跑的行为感到羞耻，反而大大咧咧地看着东方玉凉，冲他勾了勾唇。
“神主大人最近过得可好？”开场白略显得有些尴尬，但这正符合楚珣的个性。
她大大咧咧地在殿中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这自来熟的功力令身边的人感到错愕。
尽管絔荑对此十分不齿，但因为东方玉凉之前所宣布的消息，也不得不按下这种想法。
她承认，楚珣的容颜在整个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身份与地位也与主子能配上，但眼前这个毫无形象的女人，她实在不愿意接受。
东方玉凉倒是不介意，从见到她那一刻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
楚珣心中暗暗在想，这家伙是嘴抽筋了么？笑得这么起劲。
想到楚澜还得仰仗着他去救，楚珣也默默地收敛了一些。
过了许久，东方玉凉才不咸不淡地发话道：“夫人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不把自己当外人，夫君甚是欣慰。”
欣慰个屁！
楚珣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就跟屁股下面的红木大椅子上扎了针似的。
“谁答应跟你成亲了？”楚珣极其败坏道。“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她拉下脸来，闷着头斜了东方玉凉一眼。
东方玉凉也不生气，仍旧笑着，那笑容好似丈夫宠溺地看着自己傲娇的小媳妇。
楚珣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扭头就走。
轩辕明玉拉着她低声道：“你不想救他了？”
楚珣的脚步僵住了，她向来意气用事惯了，眼下沉声道：“难道真的让我嫁给他吗？”
轩辕明玉十分果决地回道：“权宜之计。”
“说得到好听，万一假戏真做，本教主的贞洁谁来赔偿？”楚珣气不打一处来。
嫁人是不可能嫁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嫁人。
她抿了抿唇，那紧皱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一张脸沉地像是夏日里暴雨前的天色，压抑沉闷的怒火。
嫁给东方玉凉？
她堂堂魔教教主，竟然被逼婚了，逼婚……
内心好像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那火气像是火山爆发的前夕。
她想走，但絔荑像座门神似的守在门口，似乎为了防止她脱身，四周还布置了几个傀儡。
轩辕明玉依旧拦在她的面前。
他们冷肃的脸丝毫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楚珣若是敢动，她毫不怀疑絔荑会比她先动手。
轩辕明玉也没的说，现在肯定是站在另外一边的。
东方玉凉嘴上虽然笑着，但那幽深的目光里却一眼看不到什么情绪，而那种深邃的眸光，胸有成竹的感觉，却令人倍感压抑。
气氛忽然间凝滞，像是被定格了，手上渗出冷汗，濡湿了整个手掌，楚珣表面强装着镇定，内心却也有一丝不安。
时间被拉得很长，明明只有一小会儿，却感觉过了很久很久。
楚珣是不爱屈服的人，但也不代表不会审时度势，如今这番光景，她思索再三之后，忽然间舒展开眉目，仿佛晦暗的天空忽然间露出一道天光，压抑的火山又把炙热的岩浆给憋了回去。
她快憋出了内伤，脸上却绽开一处清浅的笑容，回头对着东方玉凉。
她嘴边的笑意寒冷地如同天山上的雪，却美得似莲，她望着东方玉凉冷笑着说道：“好歹我们认识一场，你若非要娶我，可否许我一件聘礼？”
东方玉凉幽深的眸光在那一刻像是照进了一道明光，忽然间变得温暖和煦起来，他盯着楚珣，认真说道：“夫人想要什么，我定一一奉上。”
楚珣的目光忽然坚定如一柄利剑，冷声道：“我要一个人的命，在我没让他死之前，他必须得活着，你可否做到？”
东方玉凉的神色迅速暗淡下去，就连初识时保留的那抹笑容也迅速僵硬，然后褪去。
楚珣大约是第一次见到东方玉凉褪去温润之后的阴鸷，天生自带的光芒，让他那种阴鸷看上去更加摄人心魄。
这是他的底线吗？
楚珣不禁在心里问自己。
她微微皱起眉头，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又镇定了下来。
东方玉凉的反应太过于强烈，他必然已经猜到楚珣需要的是什么，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仇人。
他或许在心里盘算着，杀了楚澜，跟收复整个魔教势力哪一个的诱惑更大一些。
又或者，他想要两者兼得。
楚珣今日既然来了这里，就断然不会妥协，他若是能救下楚澜，她可以把整个魔教奉上，若是不能，即使魔教不足以同神域抗衡，但总也能让他元气大伤，她明白，东方玉凉绝不会想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想明白这一层之后，楚珣的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勾了勾唇说道：“不知道神主大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神主大人答应，我以整个魔教嫁你，若是不答应，我们不死不休。”
楚珣的神情十分认真，谁也不会以为她此时是在开玩笑。
东方玉凉在片刻之后，神色倒是缓了缓，只有絔荑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沉，那目光恨不得把楚珣千刀万剐。
主人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有今日，眼看着就要杀了楚澜，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呢？况且，那人中了主人的一掌，若是要救，对主人的身体也势必会造成极大的损伤。
过了半晌之后，东方玉凉淡淡地说道：“可以。但是，夫人身体欠安，不宜出动，即日起就跟絔荑回神域修养，等本座回去完婚。”
他的意思是，不然楚珣见楚澜最后一面。
楚珣不放心，本想要开口，但看见东方玉凉那警告的眼神，心中一紧，最终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
但是，她依旧反驳道：“自古女子出嫁，出嫁地点都在娘家，哪有上神域的道理，我自己回圣火山就好。”
楚珣淡淡说道。
东方玉凉眸光一凛，露出不悦来，但最终没有反驳，只是淡淡说道：“絔荑护送夫人回去，路上若是有闪失，唯你是问。”
站在一边沉默的少女脸上有些不悦，但却并不敢反驳主人的命令，轻轻应了一声，便把森冷的目光锁在楚珣身上，深怕她跑了似的。
楚珣心中只有了算计，如此一来心中倒是有了把握，反而变得轻松了起来。
东方玉凉许了诺言之后，楚珣便传信给天谕。
天谕即使对东方玉凉恨极，但想到楚澜是白馨唯一的血脉，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东方玉凉走了之后，楚珣便踏上了回圣火山的路，当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几日后，圣火山山脚。
楚珣郁闷地爬下了马车，在一处山神庙中邪教，絔荑也自顾自地将一些收拾好，在楚珣身边坐下。
她的目光二十四小时都盯在她身上，这家伙还真是邪性，白天自己一眨不眨地看着楚珣，到了晚上，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傀儡，继续一眨不眨地看着楚珣。
楚珣都被看得起了尴尬症，倒也只能讪讪地以傻笑回应这种尴尬。
实在无聊的时候，楚珣也会开个玩笑地问：“喂，你养这么多傀儡不累吗？据说傀儡都是以人的精血来养的，到底是真是假，当初你冒充尹花月，也是傀儡？不过那傀儡也未免太过于逼真了一些。”
眼前的少女动作是机械的，一眼就能看出不协调，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但是却并看不见贯穿在她身上的引线，好像只是动作僵硬了一些。
对于楚珣的问题，少女只是冷冷地斜了她一眼。
楚珣觉得没趣，收起了那副嬉笑的表情问道：“说起来，你也救了我两次了，你既然那么不喜欢我，干嘛要救我？”
楚珣随口一问，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问题好像还蛮在意的，拧了拧眉，脑海里还是泛起跟她之间的回忆，当她还是尹花月的时候，她真的挺喜欢这个徒弟，喜欢她那股子聪明劲，也有志趣相投的那种愉悦感，如果没有后来……
她不由得心中一酸，整个表情也耷拉了下来。
絔荑破天荒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当是还你的师徒之情。”
她这么说，气氛便越发地伤感起来。
师徒之情，原来她也记得么？
楚珣还以为，那些日子里的相处，对絔荑而言只有利用呢。
她自嘲般地笑了笑，“师父？愧不敢当！”她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渐渐泛着苦涩，“你哪里见过一个做师父的被做徒弟的耍得团团转的？”
楚珣倒是不恨絔荑，只不过立场不同，他们之间也只能注定对立。
絔荑也对她还以一笑，冷嘲道：“一报还一报，当年我耍你一次，今日你耍我一次，没什么对与错。”
楚珣心一惊，表情倒是舒展开来，眉间的笑意自信且大方，戏谑地瞧着絔荑道：“你都知道了？”
她大大方方地看着絔荑，到了现在，倒也没有必要隐藏什么了，不过絔荑能如此轻易地看穿，却也令她有些惊诧，惊诧之余，油然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