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东方玉凉囚禁之后,楚珣每日里就只剩下了两件事,吃饭和睡觉,除了这两件事之外,就是对着外面蓝得发白的天空发呆。
东方玉凉让她待嫁,于是雷厉风行地进行了准备工作。
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工作,一些物质上的准备,絔荑早已经办得妥当齐全,要等的不过是东方玉凉亲自挑选的良辰吉日。
说起这个来,东方玉凉说他们那边有一个传统,两个人成亲的时辰很重要,一定要亲自挑选。
只有选个良辰吉日拜堂,一对新人才能一辈子幸福美满。
他对婚礼的事情十分重视 ,所有的规格都是按着皇帝成亲的制度来执行,繁琐而无趣。
小丫鬟送来了嫁衣,楚珣只不过是懒懒地看上了几眼,就丢在了一旁。
她总是显得兴致缺缺,只有絔荑上门的时候,她才提起几分兴致,向她打探一些林子一的消息。
絔荑看上去冷情,却是个面冷心热的主,楚珣渐觉她心中不时透出的一些温情,聊以慰藉这些天来积攒的苦闷。
在楚珣的不断催促下,絔荑终于将林子一给送走了,楚珣问她的时候,她还冷着一张脸不愿意回答,在她百般纠缠之下才无奈地点了点头道:“他已经走了!”
楚珣大喜过望,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转而问道:“你怎么把那头倔驴给送走的?”
絔荑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说道:“对付倔驴,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别说,敲晕了直接送走。”
楚珣略有些无语,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段高明。
絔荑道:“我让两个傀儡跟着,他死不了。”
似乎是怕楚珣不放心,她又补充了两句。
楚珣笑呵呵的,大半天没有合拢了嘴,直到东方玉凉造访的时候才尴尬地沉下脸来。
絔荑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楚珣斜了一眼东方玉凉,没有搭理他。
东方玉凉直奔主题:“他们说你不肯试嫁衣?”
楚珣依旧不理。
东方玉凉冷声对外面道:“夫人看不上这套嫁衣,让李裁缝自去领罚。”
楚珣摆手道:“不必了,就算再换一千套,不适合我的,我终究也不会喜欢。”
东方玉凉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危险,他勾着唇角邪魅说道:“这世上那么多裁缝师傅,若是这个不行,大不了再换一个,大千世界难道还做不出一件合适的嫁衣?”
笔直的身躯直挺挺地站在楚珣面前,温润的声音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听不出孱弱,反而有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楚珣冷漠地道:“嫁衣不合适尚且可以修改,若是人不合适呢?”
楚珣说得再直白不过了。
东方玉凉的表情也彻底冷了下来,他坚毅地说道:“那也可以削足适履,就算鲜血淋漓,我东方玉凉想要的东西,也从不会拿不到。”
他丢下这一连串的话之后,甩袖而去,清冷的屋子里便又只剩下楚珣一个人望月寄情了。
一个清冷寂静的夜晚,在海上的无名小岛上,几个披头散发的人被带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中。
道路两旁都是黑漆漆的小灌木丛,那几个人被一行人押着,匆匆走着,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在半山腰上,把几个人塞进了山洞里,然后关上了门口的小栅栏,上了一把金晃晃的大锁。
在月光下,显得安静又诡异。
几个黑衣人行云流水般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朝他们的头领微微地点头示意,他们的首领看着月亮发了一会儿呆,沉默地转身离去。
在他转身之后,那群披头散发的人中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小声喊道:“楚澜,我看错了你。”
轻飘飘的声音也只是消弭于夜色中,转身而去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并没有做半刻的停留,而是轻飘飘地离开了。
这件事发生在楚珣跟东方玉凉婚期的前一天。
楚珣了了林子一这个大包袱,终于准备收拾东西跑路了,白天,她已经打探好了所有逃亡的路线,晚上的时候支开了絔荑,又避开了她的傀儡兵,趁着月黑风高好办事,静悄悄地翻出了院子。
但是,她敢离开,就被一块不长眼的石头给绊住了,这块看上去傻不愣登的石头不仅把她绊住了,还把她绊倒了,于是,她就看到了地上一个绣花精致的锦囊。
耳边好像有一阵微风刮过,等她抬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一片黑影从面前划了过去,动作实在是太快,她怀疑自己摔的有点狠,所以眼花了。
于是,还是捡起了地上的锦囊,因为好奇心的驱使,打开了这个锦囊。
上面只写了一个字——等!
那是苏苏的笔迹,楚珣这才想起小羽曾经说过,苏苏临走的时候给了她三个锦囊,可是,这个锦囊自从小羽去了之后,她并没有拿到。
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这里呢?
一定是刚才那个黑影留下来的,她本想要追上去看看,但是看自己这一身的狼狈,等起来的时候压根已经追不上了,她只好无奈地皱了皱眉头。
如果是别人给她留的信息,楚珣大不了不搭理,但这偏偏是苏苏的锦囊,苏苏作为魔教的第一智囊,楚珣向来相信他的判断。
可是,如果今晚不走的话,明日就会直接跟东方玉凉拜堂成亲,她又该怎么应对呢?
但事实上,命运压根就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她不过迟疑了一下下,便瞧见远处絔荑的身影冷冷地朝这边走过来。
楚珣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只得原路返回了。
这一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觉,她在想到底是谁偷偷给她塞了这个锦囊呢?
苏苏远在圣火山,绝对不可能来这里的,而其他人,早就被楚澜给掳走了,剩下的林子一也被送走了,根本不存在这样一号人能给她送东西啊。
她一直想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下了,这一晚,她又做了个梦。
她梦见楚澜回心转意了,提着刀正在赶来抢亲的路上,只不过她的美梦还没有做完,就被一群早起的喜婆给吵醒了。
一群人不顾她这个主人的意愿鱼贯而入,把迷迷瞪瞪的她从床上给扯了下来,然后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像操纵傀儡娃娃似的随意摆弄。
楚珣实在是困得不行,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任由一群人折腾着。
实在不是她不愿意反抗,而是身后站着一个虎视眈眈的絔荑呢,若是自己一有动作,絔荑肯定会出手阻止,到时候闹大了,东方玉凉不可能放任不管。
总的来说,就是她强闯出去的几率只有百分之零,经过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她还是选择先睡饱了再说。
既然苏苏叫她等着,自然有让她等着的缘由,不管了不管了,楚珣关闭了活络的思维,陷入了甜蜜的睡梦之中。
大约折腾了一个时辰,喜娘们把她的脸当做是调色盘,来来去去上了一层厚重的妆容之后,终于停下了手。
化妆完毕,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少女精致的妆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虽是惊叹,她们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深怕吵醒了眼前这个睡美人。
楚珣迷迷糊糊之间被人牵引着上了花轿,所谓花轿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凤撵,前后左右共有十六个人抬着,楚珣爬上去之后,感觉自己是从一张大床转移到了另外一张大床上。
凤撵的外面用的是正红色鲛绡纱,外人重金都求不到的鲛绡纱,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做成了重重纱幔,不禁让人感叹神域之主的豪气。
凤撵的四周站了四名提花童女对着四个精致的檐角,有泛青色的玉珏连着八角铜铃,随风而动,声动如泉。
楚珣应该是伴随着一阵仙乐彻底地进入梦乡的。
东方玉凉请的宾客并不多,整个醉梦大陆够得上资格能让他邀请的,也并没有太多。
但江湖上有名的门派还是基本都派了代表过来,跋山涉水,远渡出海,一直赶到了这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堪堪也填满了整个设宴的亭台,席子一桌一桌地摆好,一数竟然也有上百余桌,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且不说青云剑,碧海楼这些偏远的门派,楚珣认识的其实也不在少数,红枫谷大小姐洛天枫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熟人,加上花月楼,仙乐坊,都是一等一的大门派,细细一算,似乎整个江湖的人都赶到了这里。
“魔教与神域的联姻,以后南北联手,我们可得好好想想出路了。”有人感慨。
那些之前拒绝神域招安的人都面如土色。
其实,在神域凭空出世之前,青云宗也算是能同昆仑域平起平坐的大门大派,神域横空出世,昆仑域远在西域可以不闻不问,但青云宗却是第一个不服的。
青云宗宗主曾多次婉拒了神域的招纳,背地里甚至对此嗤之以鼻,堂堂百年大宗,又岂能与区区鼠辈为伍,当年青云宗宗主气愤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曾想到多年之后,神域迅速扩张,占有了南方诸多城镇,拥有最广的信徒。
可真的到了那时,又拉不下脸面来求和,只能硬撑着自己的一个空壳子跟神域抗争到底。
但魔教与神域的联姻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青云宗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得求着红枫谷带他们来参加婚宴,想着能同神域缓和一下关系。
东方玉凉想要的便是这样一个效果,娶楚珣一人,可以尽收南北势力为自己所用,到时候便真的是一统江湖的王者了。
东方玉凉迟迟没有出现,替他接待的是一个长得有些面生的家伙,若是在神域久呆的人想必知道,他叫凌笙,是神域的大管家,大管家的实权并不大,却是在东方玉凉身边贴身伺候的,很多时候都代表了东方玉凉的意志。
凌笙八面玲珑,那种能将所有人都带动起来的劲头竟然比絔荑还有优秀。
据说是刚从附近的七十二岛巡查回来,这一回来,意气风发,比起之前更为风光了,看上去竟然比在一旁的絔荑还要惹眼。
絔荑虽然喜欢伪装成各种人,但内里却是个冷情的,话并不多,沉默地避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