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颓圮
苏江城子2025-10-22 17:414,889

历史上很多人都是因为无知而死去,也有无数人因为知道太多而死去。这是两种极端,却通向同一种结果。如果按照逻辑的方式来推测,那么无知就等同于全知,也就意味着绝对的结果——死亡。

  原木和木一一此时都明白,即使现在的时机再好,多嘴都是绝对不能有的!这样的境地,这样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境地,除了沉默,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之外,并无他路。破釜沉舟,这种事情,绝不只是说说而已……做起来,对于一个破罐子破摔的人来说,绝非难事。

  重新走出死者的房间,却看见和平时一般无二的雾生从旁边与二人擦肩而过。此时的雾生虽然还是和以往一样清冷淡然、冷静幽僻,但是那双原本有着别样神采的双眼却因为一夜的奋斗失去光彩,熬夜留下的痕迹宛如刻刀一般在她的俏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往日油光发黑的一头青丝此时却有些蓬乱,并未精心打理,略显苍白的嘴唇在那漆黑长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雾生很明显有微微的停顿,也有微微看过原木一眼,但是,却没有停留,与原木擦肩而过。彼此就如同陌路……

  原木也下意识地微微停滞了一下,也看到了雾生看他的眼神,那是一种格外挣扎、格外痛苦的眼神……眼角的斑驳泪痕似乎就在眼前一般清晰可见。就是那一瞬间,原木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雾生,那个在雾生的口中的年幼的她自己,举目无亲,像是堕入永无出路的绝境一般……那种心境上的绝望,难以言表……

  此时的她,看上去也和幼时的举目无亲类似,但是无论是谁都知道,雾生此时,只是众叛亲离罢了……

  一咬牙,一狠心,原木收回自己的视线,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裤子口袋,装着那枚晶体碎片的口袋……

  等到身后传来略显滞留的关门声,原木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眉心,露出疲惫的神情;那只捂住口袋的手也缓缓失去力气,垂了下来。

  衣袖被木一一扯动,那本笔记本,那些字迹,此时也格外扎眼:“不想把线索交给她吗?凭借她的推理能力,一定知道自己推理错了,她还能回头……”

  原木紧紧握住了木一一打算继续往下写的笔触,任由漆黑的墨迹在手心晕染开来,似乎是从牙间挤出来的一句话,听上去是那么的无助:“这一回……她必须出错!她必须失败!甚至于……她必须由我来击败……否则,她就算明白自己这次错了,也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下一次,她还会继续犯错……而这种错误,是侦探的禁忌……”微微抬头,出乎木一一的预料,那是一张同时挂着欢笑和苦闷的脸,矛盾的脸:“怎么说我也是她的助手,她出错了,我就要去弥补啊!”

  木一一轻轻从原木手中抽出那支笔,也垂下眼帘,看着身边这个瘦削到近乎羸弱的男孩。他的身体,因为环境的影响,旧疾复发,此时格外的虚弱。凑近身边,都能听到他吃力的“嘶嘶”呼吸声。微微佝偻的身体,尽力遮蔽外界冲击到胸腔的寒冷;双目赤红间,言语也无丝毫力气。

  雾生绫子……得亏你是个探查万物的侦探,此时,却连身边最关心你的人的细节,都忽视了……

  你活该……

  磨灭了心底最后的一份同情和希冀,木一一彻底沉下心来,像是抛却了所有杂念一般,像是成为了一块木头一般,渐渐回归平静。她不愿意再打扰了,不愿意再“出声”打扰身边这个背负许多的男孩了。

  就和他一起,沉默下去吧……

  回到挤满人的娱乐区,原木和木一一就这么坐在了人群之中,一言不发,只是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现在的娱乐区,已经彻底丧失了这个名字该有的职能。这里,似乎成为了最沉重的情绪的安放点。哪怕根本不踏足这里,也能隔着老远,感受到这里传出来的巨大负面能量。无论是谁,只要踏足这里,都会被这样的情绪感染。

  原本应该是一趟愉快的生物学发现观摩的旅程,现在却成为了死亡之旅。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是,这才是现实!是必须被接受的事实!

  “唉~”

  不知从何处,不知是何人,那一声叹息,此时却意味万千……

  长久的沉寂之后,雾生也姗姗来迟。就这么径直的做到了原木的对面,毫不留情的,开口道:“原木君,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快给我看看!”

  蛇崎看了一眼身边的原木,还是原来的姿态,并未有任何反应,好像雾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了然自家少爷意思的蛇崎马上接过话头,戏谑地看着雾生:“你怎么知道我家少爷有什么发现?而且,就算我家少爷有发现了,何必与你共享?”

  现在的蛇崎,已经将原木和雾生,在言语的层面上隔离开来了。

  “……”雾生无言地看了看蛇崎,微微握拳,淡然道:“从我身边过去,突然加速;再加上一直捂着一侧的裤子口袋,那样的姿态太过滑稽了。如果不是你身体协调能力出现问题,就是你藏了线索。怎么?和我共享线索有这么难吗?你是为了死者、为了公平正义寻求真相,我是为了真相本身而寻求真相,说到头来我们都是为了寻求真相而行动,为什么不能共享信息呢?”

  “老师!你看!这是什么态度啊!”猪木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凑到炎生的身边,举起那一只没有折断的手臂,指着雾生,满脸愤慨。

  炎生知道此时并不是任何人能打扰的局面,便拍了拍猪木的手背,眼神示意他闭嘴。

  “……”原木微微抬起双眼,那双眼睛,压抑了太多感情,以至于到了最后,竟然化作一片虚无,什么情感也没有了,缓缓开口,淡淡的语气令人心惊:“说得真好啊……我是为了死者、为了公平正义而寻求真相,而你是单纯的为了真相而去寻求真相……本质上来说的确一样。但是你却忘记了,寻求真相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小阶段,我们调查案件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呢?是为了那一份找到真相的快感吗?我们是为了让死者能够安息,让凶手认清错误!雾生同学,你的眼光,开始变得狭隘了……”

  “所以……没得商量?不能公开?”雾生的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里面也有这一份压抑的难受……

  “不是不能公开。我自认为我还不够格称得上侦探,没有多大力量去帮助死者申诉,去帮助凶手回头。所以我更应该帮助有这个能力和资格的人,一起完成我的夙愿。可是我愿意分享的,不是现在的雾生绫子,而是曾经的那个雾生同学,雾生小姐……所以,很抱歉……”原木微微鞠躬,抬起头来,无神着,一字一顿着:“我……没有……找到……线索……”

  良久的沉默……全场的气氛,就如同二人紧握的拳头一般,紧张……无奈……

  “……”雾生缓缓站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漆黑的手套在那张疲惫的脸蛋上轻轻揉搓,试图将疲倦和负面的情绪一同抹去,良久,雾生缓缓开口:“打扰了,各位……”

  说罢,那道漆黑的身影,此时比原先更像是漆黑的幽灵,缓慢地,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娱乐区……

  那句打扰了,实在搅乱了原木的心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倔强的和雾生死磕。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死者的公道和凶手的回头吗?根本不是!原木仔细地回过头来,冷静地看了看曾经的自己,那个从一开始和雾生走向陌路的自己,有些绝望的发现,自己这样做仅仅是为了找回原先那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的,那个完美的雾生!那个睥睨一切的雾生!那个目空一切的雾生!

  可是现在,当一切的伪装全部被撕碎,所有人用以隐藏弱点的面具被凶狠的扒下,原先的完美不再完整,属于人性的丑恶便彻底暴露出来!直到这个时候,原木才发现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完美的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完美!这个世界本就是由一层一层的不完美构成的!所有能被看见的所谓的完美,其实也仅仅只是表层的皮囊罢了,里面的,只有腐朽的血肉和糜烂的脏器。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就算是自己……也仅仅只是如此……

  “呵呵~哈哈哈……”原木吃吃的笑了,十分无力,十分压抑。笑声转变为毫不掩饰的笑声。不知为什么,笑着笑着,泪水却有些压制不住了……内心一下一下的纠缠,一丝一毫的骚动,那是属于痛苦和悲痛的苦闷……那抹笑声,和哭泣又有什么区别呢……

  “唉~”炎生作为长者,何尝不知道原木此时的痛苦呢?

  侦探,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是为了真相而生的?还是为了帮助他人而生的呢?亦或是……他什么都不是呢?

  “呜……”猪木突然冷汗直冒,就这么一屁股坐倒在炎生的轮椅旁边,抱着那条断掉的手臂,满脸的痛苦。他的手指都有了发肿的迹象,整只手都一片惨白,包裹在层层纱布下的手臂,似乎再度错位!这里的医疗条件始终不是太好,除了一些应急处理之外,根本无法进行详尽的治疗。

  原木微微吐气,斜着眼睛看了看身边一脸尴尬的蛇崎。

  “俊君,你这又是在搞什么呢?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乱动了吗?你看看,随便乱动的结果,那就是再次错位啊!你的手臂可是硬生生断成了三截,不注意休息就算了,还乱动乱碰!”小平十分心疼,赶紧凑上前去,抄起一直预备着的医疗箱,重新给猪木爆炸……

  “……原木先生,你看猪木君伤得这么重,是否应该紧急的送往山下的那家医院呢?当年的我也是被送到山下的那家医院才抢救过来的。相信骨折这种小问题,那家医院也能够很好的处理。如果说道路不通畅的话,我们可以试试看外面那辆车能否启动,我觉得,如果不处理猪木君的手的话,恐怕再捱一天,就会出问题的……”炎生微微蹙眉,那张狰狞的烧伤脸缓缓蠕动,沙哑的声音缓缓飘荡出来。

  “非常抱歉,炎生先生。现在的这些事情并不是简单地依靠一些表面现象就能决定的。毕竟是凶杀案件,至少……在警方到来或者我们已经找到凶手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也不能做出越轨的行为,这也是避免嫌疑的方法。如果说有些什么药物或者方法能够减轻猪木先生的疼痛的话,请尽快用上吧。但是离开这里,实在是不明智的做法……”原木彬彬有礼的,微微鞠躬,表达歉意。

  “这……唉~好吧……”炎生也是没了办法,只好微微点头,默认了这样的处理。

  外头的大雪似乎有再度开始飘扬的迹象,和之前的不一样,这一次的天气似乎仅仅只是下雪,并没有曾经的狂风呼啸的迹象。但是……却不知道再次下雪,是在何时。

  藤野前去办公区的实验室拿来了一些特效的消炎药,试图压制进一步恶化的伤势;再加上加固的夹板,猪木的手臂伤势暂时稳定下来。

  很快,夜晚到来。大家不愿意重新回到曾经呈放了死人尸体的地方吃饭,于是娱乐区成为了简易的餐厅,大家匆匆用过晚餐,就纷纷回房休息了。又是漫长的一天……

  原木托小平带一份餐点回去给雾生,自己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和疲惫的灵魂,一步一步回到房间。哪怕蛇崎尽心尽力给自己按摩,也无法缓解那种发自内心的疲劳……

  夜晚的世界……沉寂下来……

  宁静的夜晚,气温降到冰点……一处房间的门缝缓缓打开,一双嗜血的眼睛,展现出绝对的杀机……

  这几天,一直都没有任何多余的线索被找到。人心惶惶之际,杀机也越发浓郁……

  案发后第五天起床,原木和蛇崎率先出现在娱乐区,等候所有人的到来。小平几乎是逃跑似的回到娱乐区,心惊胆战的向原木哭诉:“昨夜的雾生小姐,也太恐怖了!像个鬼一样飘进房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睡下了,要不是她洗澡的声音惊醒了我,我还以为她晚上不回来睡了呢!真的太可怕了!”

  随后,是依旧笑容可掬的炎生和藤野。随后是睡到一脸懵逼的木一一。然后是厨师春日。今天的隆赖了床,很晚才起床。最后雾生也在上午十点钟左右缓缓步入娱乐区,坐在了离所有人都有一定距离的座位上。但是等待了漫长时间,猪木却始终没能露面。

  “哎哟~俊君不出来,我们都没法吃早饭了!这都快中午了,难道又得两餐捏成一餐吃?”隆摸了摸肚子,撇了撇嘴,随即快步走去:“我去叫他!妈的这小子,以为受个伤还能让所有人服务他不成?”

  仅仅三分钟后,只见神情慌张的隆快步跑回娱乐区,气喘吁吁,十分惊恐:“俊君……不见了!!”

  “什么!?”

  所有人几乎把生活区翻了个底朝天,一楼二楼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却根本没有发现猪木那庞大的身躯!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这怎么可能呢?

  “那小子……跑到办公区去了?”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有了一个想法,一个疯狂的想法。如果说猪木无法独自离开这里,那他就没有离开。而生活区不见他的踪影……那么他就一定在办公区了……可是……明明每天晚上藤野都会把双开大门锁上,猪木是怎么跑过去的?

  藤野赶忙跑过去,惊讶地发现生活区的双开大门竟然没有上锁,锁链和铜锁全部消失了!大雪呼啸着卷进房间,大门被缓缓推开,可眼前的一切,却让所有人的心,比雪更凉……

  原来,大家都错了!猪木不在生活区的任何角落,也不在办公区的任何一个角落!他现在正仰躺在露天走廊的正中间,就像一个大字一般直挺挺的躺在中间。深厚的积雪几乎将他掩埋,深厚的人形积雪凹陷。此时没有滑稽,只有恐怖!

  鹅毛大雪,掩埋着尸体……一切,仿佛命运早已安排好的……悲剧……

  (未完待续……)

继续阅读:二十一·浸没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雾生侦探推理事件簿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