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羽想了想,回身倒了杯水,推到知非面前,“对不起……这样够了吗?”
“不够!”
修羽端起杯子,双手举着,送到她面前:“这样呢?”
知非被他弄烦了:“你别在我面前搞这些事,我是医生,严谨是我的工作态度,这一点我说在前头,如果病人因为你错诊误诊,出人命了,那是斟茶道歉就能解决的吗?我明确告诉你,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你也不需要向我道歉。”
修羽平时都是跟军营里汉子一起生活,很少跟女性接触,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既搞不定她,又摸不清让她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又好像哪里都是她生气的点,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放下杯子,语气很平地问:“那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知非心烦,目光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气,反问:“你是不是觉得非法行医这件事不值一提?”
“我没这么觉得。”
知非觉得再跟他吵下去没意义,她想出去透透气,她站起身,打算出去,可修羽离的近,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她觉得烦闷,伸手就去推,结果他瞬间就避开了。
她火顿时就窜了起来。
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他不是故意要避开自己,她推,他避,这是本能反应,可她就是生气,她生气一个没有行医资格的人,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治疗她的病人,还这么不以为然,淡定自如,她生气的是,他在她面前口口声声讲中医,讲千金方,讲针灸。
她家中三代习的西医,准确的说叫现代医学,现代医学,最重要的特诊是循证、任何一种病,病的原理、诊断的依据、用药的剂量、手术的方法都是经过大量的实验和临床证实的。另一方面,现代医学与时俱进、探本究源,推陈出新,比如慢慢淘汰副作用大的药物,用新的副作用小的药物替代,也可以说,现代医学是她的信仰;而中医,听说中医的学生,,到今天还在背几千年前的古籍和方子,就像刚刚,修羽居然也像个学生似地,用唐朝的《千金方》来解释针灸的疗效,简直是活在故纸堆里了。
她心中不忿,他无非就是想说,中医比西医历史悠久。没错,中医有五千年的历史,西医只有一千年的历史,可今天全世界的人都在用现代医学治病,而中医成了小众医学。没有行医资格的人,居然接手了她的病人,居然还托词什么不需要手术治疗,减少了病人的痛苦。
这说明了他从骨子里觉得中医比西医更有价值,简直不可思议,她越想越觉得生气。
她当着修羽的面,拿出手机,按了个免提,光明磊落地把电话打给了王峥,她就是要让修羽听她当面告状。
她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讲完,问王峥:“LIAN长,你说这事怎么处理?”
王峥意料之中,直截了当地问:“知非医生,你说怎么处分?我听你的意见。”
知非压根没想到王峥会把问题又抛了回来,愣了一下。
修羽轻轻咳嗽了一声,王峥听到了,知道知非开了免提,冲修羽道:“修羽你搞什么鬼?是不是你把知医生惹生气了?”
修羽看了看知非,知非垂着眼眸。
修羽说:“是!是我让知医生生气了,我的错。”
王峥直截了当地说:“穆萨城是战乱区,知医生是你的同胞,也是你的战友,你的工作是保护医疗队的安全,修羽你是军人,马上跟知医生道歉……诚恳道歉。”
修羽朝知非鞠躬致歉:“对不起知医生,都是我的错,我再次向你诚恳的道歉。”
知非无奈了,心想,王峥护犊子,护的也太明明目张胆了,非法行医不闻不问,简单一句道歉了事,连在她面前批评教育几句都不舍得。想起当初,自己为了修羽跑去找王峥,现在再一想,真是多此一举。
修羽看了知非一眼就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补充道:“知医生,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在医院里给病人治病,我一心一意做好自己本职工作你看行吗?”
知非没说话,脸色不好看。这一唱一和,她连话都插不上。
王峥见她不说话,也不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先不谈这个。我有个重要消息要通知你们。难民营械斗再次升级,一批在械斗中受了重伤的难民,马上送到你们医院。”
知非一惊,瞬间进入工作状态。
王峥:“我要提醒你们,这些人都是没有未来,不要命的,修羽队长,医疗队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知医生,先放下成见,其他的事情,等以后再说。”
修羽:“是!我会权利配合知医生工作,一定不会让医疗队队员出现任何意外。”
知非:“是!”
这时,远处传来救护车乌拉乌拉的声音,有护士跑过来喊:“知医生,打难民营送过来的伤员要到了,院长让个科室都过去帮忙。”
知非应了声,跑了出去。
修羽看着她的背影,稍稍松了口气,跟了出去。
——
天黑前,数十名伤员被送进了穆萨城中心医院,这些都是难民营的难民,是难民营的诊所无法处置的重伤人员,有刀伤,炸伤,骨折……
伤员太多,诊室不够用了,把医院的过道都挤满。
知非刚给一名伤员包扎完,就听门外又有救护车声响,维和士兵抬着担架抬了进来一名浑身是血的伤员进来。
一名医护在喊:“知医生,病人失去意识,心跳停了,你快过来看看。”
知非快步过去,一边查看病人的瞳孔、颈动脉,一边听心跳,问:“心电监护还有吗?”
“没有了,都被用上了。”
“你给伤员测血压。”
知非一边说,不慌不乱地伸出拳头,一拳击打伤员的胸口,然而进行人工按压,刚按压了几下,就听护士带着哭腔在喊:“糟了遭了,病人血压测不到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