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看作者名还挺文艺——浅风吟月。
她正沉浸其中的时候,忽然背部一凉,她转身去看,季怜端着一盘青提子站在她面前。
“宋妈让我端来给你的。”
“哦,你放在那里吧!”
她转过身,随手一指,似乎根本不打算搭理对方。
“灼灼!”季怜委屈地喊,尾音发颤,若是在以前,她一定心尖**,对方提什么要求,她都答应。
“干嘛?”
她冷冷道,声音坚硬如磐石。
季怜咽了咽口水,站到她身边,用手拈了颗青提给她。
她不接,看向对方,眼中结了一层寒霜,不悦地说:“你打扰到我看书了。没事就出去吧!”
季怜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错愕,随后讨好地说:“我们好多天没一起睡了,今晚我来找你好不好?”
卿卓灼看着她,眼中有厌烦,失望,随后轻笑道:“这次,你又想给我下什么毒?”
此话一出,她就感觉到两人之间升起了一层厚厚的墙壁。
季怜嘴唇翕动,面上尽是错愕,但最终,她敛去一切表情,唯眼神幽怨,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恐吓方金那天。”
卿卓灼感觉自己像一艘漂泊多日的小船,疲倦,无依无靠。
“我猜猜你为什么对她下手,应该是你下毒的时候,她看到了,随后你恐吓她不许说出去。后来她被赶出去,你怕我继续找她调查,所以你在她住的宾馆里洒了阴噬粉,引来毒蛇,害死了她。”
“你为了能有理由出去,打电话让陶家的管家带你去陶家。然后你们去车站附近烤烧烤,你借机找到了方金的宾馆,我说的没错吧?”
“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一早就对你起了疑心,所以在你布局害死她那天,我问了陈管家和陶觉咏你的行踪,同时,我找了生物团队来家里采集证物。”
“李教授告诉我,让我中毒的是我卫生间水龙头壁上的一种特殊毒物,那种毒物顺着水流失很快,所以需要每天下毒,能那么接近我的人,也只有你了。”
“难怪”,季怜失神,自嘲道:“难怪你从医院回来后,就搬进了客房,原来是一早就怀疑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呢?”
卿卓灼说:“因为我有一种感觉,警察也对你无可奈何,而且我也没有证据。更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那样做的原因,我总觉得这背后有隐情。”
季怜怨恨地看着她,“真可笑!有人为了你付出一生,亲人惨死,你却永远那么无辜,连我为什么要害你,你都不知道!”
“谁?谁为我付出一生,亲人惨死?”
卿卓灼站起来,满脸疑惑不解。
她隐约感觉到季怜和那位神秘的N13有关系。
“我爷爷!我爸爸!我妈妈!”
季怜眼中迸出泪,语气中充满了委屈。
“就算你死了,也才一条命而已!我却看着全家惨死,孤苦无依!”
“这是怎么回事?”
卿卓灼茫然无助,只觉得原先的世界轰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话说一半。”
“这一切都是为了隆裕太后的陪葬物!你的曾祖父带人盗墓,得到了那笔巨大的财富,他担心被军阀官吏抢去,就隐姓埋名,当年跟着他的人也不得不远离城市帮他守护陪葬物,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只有一个选择。十年前,我的爷爷爸爸妈妈为了抵御盗墓的外敌,惨死在我面前。”
季怜眼泪横流,浑身颤抖,指着她,怨恨地说:“为什么你就可以那么幸运,踩在别人的尸体上继承那笔陪葬物?而我就只能孤苦无依,被送进孤儿院?要是你爷爷爸爸还活着,我不会对你下手,可是他们死了,那你就要偿命!”
卿卓灼步步后退,又茫然又恐惧,最后她的背抵在书桌上,她艰难地说:“你冷静一点,那什么陪葬物,我连它的影子都没见过,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她庆幸自己没告诉警察,她仍然对季怜保佑最后一丝希望——对方是因为无可奈何的苦衷才对她下手。
“你的爷爷是不是叫卿振邦,你的爸爸是不是叫卿子越?”
此言一出,卿卓灼彻底绝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她就是季怜的仇人。
所以,季怜接近她,装傻骗取她的同情和信任,只是为了杀她。
“看吧!我没认错,我们就是天生的仇人!事已至此,我甘愿服输,要杀要剐,要交给警察,都随你便!”
季怜激昂道,脸上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卿卓灼浑身瘫软,只觉得力气被人抽走了,她终于到了面临着最无奈局面的时刻。
她一直不肯坦白,宁愿看着季怜在她面前伪装,就是怕面对这一切。
“你走吧!”
她有气无力道。
“什么?”
季怜难以置信地问,不敢相信她居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
“现在就走。就当我替我爷爷爸爸向你家人赎罪。”
“是吗?可我不会放过你的,只要我活着的一天,你就永远有生命危险。”
季怜愤怒道。她本以为对方会愤怒,会不承认,会疯狂报复自己,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结果。
她觉得自己像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砸在了一团棉花上。
卿卓灼笑了,问:“你要是真打算置我于死地,为什么不一早就下手?而是给我下药呢?我们睡一张床上的日子那么多,你要杀了我,并不难。”
“那是我怕血!才不是怜悯你呢!”
季怜怒喊。
“是吗?”卿卓灼转头看她,“怕血的杀人犯?季怜,我给你三次机会,就当是偿还你家的三条人命。第四次你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现在,离开这里!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季怜愣住,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或许,她应该趁现在动手的,可是对方能识破她,那么狡猾,又怎么会没有防备?
或许,她对卿卓灼也没有那么怨恨,她就是心里堵着一口气。
说出来了,她就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也消失了。
她黯然离开了。
卿卓灼躺到床上,眼泪流进了被窝里,回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
她满怀同情,充满信任,她却早有预谋。
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突然有人来敲门,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
她擦了擦眼泪鼻涕,故作镇定地喊:“来啦!”
随后她进了卫生间,洗了洗脸,才去开门。
“小姐,老太太今晚就要回去了,您的行李也该收拾了。”
鸳鸯看到她布满血丝的眼微微震惊,但很快敛去神色。
“好。”
等阿采帮她收拾好行李,正逢晚饭,卿原敏又拉着老太太的手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老太太记着前几天的事,依旧心存芥蒂,但也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下她的面子,只好配合着。
等她们表演完,唐念怀说:“灼灼,你去公司实习的事我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去了,就是那里离你奶奶家有点远。”
“没关系的,谢谢姑父。”
卿卓灼说。
老太太闻言,喜上眉梢,夹了一块肉给她,说:“我孙女真有志气,才念高一就知道要去了解公司的事了,以后一定能把公司治理好。”
卿原敏看着高兴的养母,想到自己刚刚流了那么多眼泪,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让这老太婆动容,现在她居然那么开心,不由得心生怨恨,用脚碰了碰坐在她旁边的唐念怀。
唐念怀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用眼神示意,不要让老太太看出异样来。
饭后,她们坐上了离开卿家的车。宋妈也跟着去了。
卿卓灼到了奶奶家,明天就是她到财厨上班的第一天了,收拾好行李后她早早地入睡了。
第二天,闹钟将她叫了起来。
因为财厨离家里远要住宿,宋妈早已经给她准备好了铺盖行李,她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了酒店。
她找到前台,前台马上把一位经理叫了过来。
“小姐。”
杨经理恭敬道。
“在这里就别叫我小姐了。我姑父给我安排了什么职位啊?”
杨经理低着头,半晌才道:“唐总怕小姐不能适应,所以先让您做工作轻松的服务员,等熟悉了酒店,再让您挑选职位。”
卿卓灼心道:果不其然,他们防她防得就是一个小酒店也不放过。
“小姐别生气,服务员不累的。我会吩咐下去,不让您干活。”
杨经理见她绷着脸说话,不由得慌了。
“没事,杨经理把我当正常的员工对待就是了。”
“好,那您先跟我去领工作服吧!”
杨经理带她去领了工作服,让她换上,就把她交给了一位姓韩的主管。
“小妹,你是做服务员吗?那你跟着赵姐嘛!赵姐,你教她怎么做。”
韩主管对一位人高马大,穿粉红色衣服的中年女人说。
“闺女,你跟我来吧!”
赵姐一口山东口音,人长了一张扁平脸,冷冷地盯着她的手。
“好。”
卿卓灼乖巧地跟着上去了。
“在我们这里做服务员,最重要就是能吃苦。那种干了一两天就不干的娇公主,我们最烦了!还不如不要!”
赵姐走在前头,不时转头瞅她。
她当然知道人家在警告自己,连忙笑着回答:“我能吃苦的。”
心里却在猜测,赵姐如此刻薄,到底是唐念怀吩咐的,还是本性如此。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赵姐拉住了一个和她穿一样绿衣黑裤的小姑娘,斥责道:“菜择了没?碗洗了没?就出来浪!”
小姑娘泼辣极了,一把甩开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抬到她眼前,大声道:
“看到没?我手都开裂了!你个老巫婆,整天让服务员干后厨的活,你给你妈省钱呢?”
卿卓灼无端被点名,不由得忍俊不禁。
“现在的年轻姑娘,又蠢又懒!以后嫁谁,肯定被男人打出家门!”
赵姐贴着她,阴阳怪气道。
小姑娘一点也不示弱,叉着腰,头一扬,“呸!杨经理说了不让我进后厨的,你有种找他去!”
说完,她干脆利落地走了。
“这个娼妇!跟杨经理睡了不知道多少觉。”
赵姐看着她的背影小声地说。
卿卓灼听着,心情越发低落。
好好一个酒店,跟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似的,丫鬟婆子天天撕逼吵架。
“你别闲着!”
赵姐尖酸的声音把她拖回现实,“去把桌子擦了。洗洁精擦一遍,清水擦两遍。地拖了,洗衣粉拖一遍,清水拖一遍。”
她看对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来,是把自己的活也给她了。
“好。”
她淡淡道。
按理来说,这么大一个酒店,后厨和服务员和清洁工是完全分开的,她却要做全部工作。
赵姐尖酸刻薄是一部分,领导的管理不力也是一部分。
那位杨经理把她带到韩主管面前后,就骑着电动车走了。
而韩主管一直站在大厅,宛如吉祥物。
这两个人跟废物似的,完全没有用。
她才擦上桌子,赵姐就唠叨上了,“洗洁精太少了!水不够烫!你用点力!洗抹布不要那样,要像洗衣服那样。”
她心乱如麻,这人跟个大喇叭似的,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对她的每个动作提出不满。
“你在家里不洗衣服的吗?”
赵姐看她洗抹布的动作怎么都不满意,便亲自示范。
“我用洗衣机。”
她冷冷回应。
“呵!我就知道。那你不洗内衣吗?”
赵姐呛她。
她一时无言,只得低头干活,听着对方永远不停歇的数落。
“哎呦!来了个美女服务员啊!”
一个黑衣男客人坐在了她正在擦的桌子对面。
“等会我请你吃午饭,你不用吃员工餐了。”
卿卓灼抬头,就看到满脸肥肠的男人。
她转头就走,无视对方不满的“拽什么拽?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赵姐则在她背后说:“现在的小姑娘,都要高富帅,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表面清纯天真,实际上不知道有过多少男人。”
她转过身,警告道:“姓赵的,你再瞎批批一句,我就去告诉杨经理!”
“去啊!你以为你是老总的女儿啊?我倒看看你个新来的有什么能耐!”
赵姐乃市井小民,知道吵架什么的,最不能输了气势。
卿卓灼站在原地,拨通了杨经理的电话。
十分钟后,杨经理一脸焦急地赶来,把她拉到了一边。
赵妈目睹一切,不由得瞪圆了眼。
虽然她嘴上爱编排杨经理和年轻小姑娘的事,但真看到杨经理来了,还是吓懵了。
等卿卓灼说完事情的原委,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小姐,我立马把这个嘴贱的赵姐开掉!”
她气消了一半,眼见这个公司就没几个干活的人,好歹赵姐是为自己做事,总不能太小气了。
“不必了。你警告她不要来惹我就行了。”
杨经理连忙跑到赵姐面前,心里气她人蠢又贱,给自己增添麻烦,于是便怒斥道:“老了那嘴还不干不净的,一天编排小姑娘,这次就罚款五百。再让我听到一次,就开除你!”
赵姐极度震惊,没想到习以为常的几句话竟然让自己损失了五百块钱,她愣在原地,对卿卓灼又气又恨。
那肥肠男见状,道:“我以为你是真的害羞清高,看来是攀上你们经理了,现在的女人,都拜金!”
卿卓灼冷笑,“你不仅没钱,还长得丑,长得矮,长得肥,一无是处。要喜欢你,不仅得没脑子,还得没眼睛。”
“好呀你!这酒店我以后不来了,我看你们开到什么时候倒闭!”
肥肠男用力敲桌子。
“保安,把他轰出去!”
她指着门口的两个保安道。
保安们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做,就看到杨经理朝他们招手,“轰出去。”
肥肠男一脸呆滞地被架着走,本以为威胁他们有用,没想到直接被赶出来了。
卿卓灼松了一口气,这才来第一天呢,就遇到了什么牛鬼蛇神啊!
怪不得这个酒店只有自己和刚刚那女孩两个服务员,上有不管事的经理,身边有刻薄老太婆,自以为是的丑男,谁能呆得住啊?
“不用谢,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倒是你给我的丰厚的酬金,让我决定下个月就去普吉岛旅游,放松一下。”
“我本来以为要很长时间才能查到唐念怀的私生子,没想到崔大社长那么厉害,不到一个月就把他出轨有私生子的证据全部交上来了。”
她边奉承他,便继续浏览邮箱里的内容。
里面的几百张照片都是这次唐念怀出差和小三私生子团聚的照片。
有他们一家三口携手走出小区门口的,有他们家门口的,还有小男孩所在幼儿园的。
崔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找到了小男孩所在幼儿园的登记资料,上面明确写着他叫唐柳臻。
名字居然还和唐柳依的差不多,单凭这个名字,就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甚至,崔泽找到了小男孩的出生证明,二零二x年五月二十六日,生父唐念怀,生母关沂歌。
她看得心神振奋的同时,不禁疑惑,问:“唐念怀哪来那么大胆子?居然给私生子起这个名字,出生证明上也没作隐瞒?”
要知道,若是被卿原敏发现自己的老公出轨养小三,还跟外面的女人有一腿,那他不仅会被赶出公司,还会被剥皮抽筋的!
崔泽胸有成竹道:“你知道我在哪里发现那小孩的吗?唐念怀不是去上海出差了吗?但是才待了一天,第二天就转机八个小时到了另一个小城市,我本以为那已经够偏远的了,没想到他又坐黑车,坐了十个小时,才到了地图上都不一定有的一个十八线小县城。你说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要不是别人存心调查他,怎么能发现他在那里金屋藏娇呢?”
卿卓灼听得不亦乐乎,笑着回:“怪不得其他侦探调查他几个月,都没查到,原来那地方那么偏僻。难为你了,细皮嫩肉的,跟着去那么远的地方,再给你五万块奖金吧!”
崔泽也不推却,只说:“那你打我卡上,看来我的普吉岛旅游又可以豪华升级了。只不过我这里还有一桩难事!”
“什么事?”
她心情好,便体贴地问。
“旅游一个人玩的话,多没意思!咱俩一起吧!”
卿卓灼静默了片刻,直言道:“一起个大头鬼啊!男女有别,我跟你去旅游,那算什么?”
崔泽笑,隔着电话,她都能想象到他那副痞气的模样,两个酒窝定然是荡漾在腮边的。
“我一直把你当第三性别的!女孩子是柔柔软软的,水做成的!”
卿卓灼语塞,气急,炫耀道:“那又怎么样?那我还不是要订婚了?反正我有人要!”
“谁啊?其实你姿色不错,有人一时走入迷途也正常,快告诉我,我劝他逃离!”
崔泽吊儿郎当地说。
她心头冒火,两人什么时候那么熟了?这人可真是自来熟!
她郑重,并刻意放大声音地宣布:“傅抱石!”
电话那头静默了半分钟,她本以为他是因为不知道傅抱石是谁,正想解释的时候,忽然听崔泽语气沉重道:“是他啊!”
“他?”她心里觉得不对劲,傅抱石即便在富人圈也不出名,何况是崔泽那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