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夜晚,二十三点整。
溪都城内,基子能源炉旁的居民建筑区。
霎时一声震动,一栋居民楼如同积木般被碰撞推倒。
先前,在溪都战役进行到最惨烈的阶段,城市中心浓烟四起,到处蔓延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远远回荡。
夜空被阴霾弥漫笼罩,空气弥漫刺鼻硝烟。
而现在,战场的中心,转移到了这城市一角空荡荡的无人区。
数秒钟之后,在扩散的碎石烟尘中,又一栋居民楼紧接着轰然倒塌。
夜色之中,幽光浮现。
烟尘散尽,一台高大的崇明守卫身影赫然出现。它的身躯如同山峦一般,此刻正缓缓从掩埋自身的建筑废墟中站起,抖落一地的碎石。
而随着视角上移,在这台崇明守卫的身前数十米,是一具身形细长、漂浮在半空的重型无人机幽浮。体长近二十米,其核心由一颗人造太阳以及其他围绕其旋转的圆环构成,只需一眼,其宏伟便足令人印象深刻。
铁甲龙,曾经是华夏军队中的希望象征。这如同天堂的使者那般,纯白色外壳不可侵入,虽作为战争兵器致命非凡,却有着优雅的美感。
时隔三十六年,铁甲龙再度出现在战场之上。
铁甲龙所到之处,重力会随之倒转。
现在,无论大到建筑碎石残块、车辆载具、甚至小到一颗螺丝、一块沙砾,都以铁甲龙为重力中心而脱离地表。
缓慢被倒转的重力托举的崇明守卫,瞄准向着铁甲龙凝聚能量,发射热能激光。
激光穿透空中,瞬间熔化了路径上的尘埃和碎石,却在铁甲龙的外壳处被偏转,击中一旁的建筑。
见此情形。
铁甲龙人工智能逻辑判定,此袭击物为危险目标。
本机观测,此危险目标物质构成并非有机生命体人类,非主要目标。
本机自动执行分解,重新搜寻有机生命体人类样本。
而后,铁甲龙头部的外壳四角延展而开,露出了核心——那是棒状物的黑色柱体,小巧玲珑。
随即,那黑色柱体对准崇明守卫,开始扫描。在核力瓦解射线的照射下,短短几秒钟,三十五吨重的崇明守卫被融解,变为分子形态消失了。
正在这时。
聚集而来的大批霆星人部队赶到战场。
它们不断集火攻击,不顾一切穿过街道,包围并向铁甲龙冲锋进攻,夜空被照亮如白昼。
来自云端,更多的攻击呼啸接踵而至。但无一例外,这些攻击皆被偏转,纷纷命中四周的地形。
霎时地面火光四溅,在一片爆裂声错**织中,铁甲龙抬起了头部扫描天空。
那是霆星三角战机成群飞入城市上空,进行围攻。
而出人意外,铁甲龙的反击方式并非粗暴的火力攻击,也不是利用自身的反重力装置,而是制造和创造。
铁甲龙先是分解了崇明守卫,再以其构成崇明守卫同样坚固的晶体材料,眨眼间打印创造了一面墙体,就这么立在半空中,立在三角战机的航线之上。
面对这般坚固的晶体墙,三角战机在这样近距离的高速冲击之下,即便机体可做机动躲闪,也无再多可能避开撞击的宿命。
在碰撞下,夜色之中接连闪出了数十朵瑰丽的火焰花朵,拉长尾迹,纷纷落下大地。
攻击失效,剩余的三角战机取消了行动,盘桓着观察,渐渐脱离战场。
见此情形,铁甲龙的人工智能判定,飞行袭击物不再视为危险目标,也不再过多理会。
铁甲龙沿着地面飞行,继续扫荡。
成群的崇明守卫凝聚着耀眼的激光,试图压制,可所有攻击失效,铁甲龙毫发无伤。这场战斗的结果不言而喻,胜利天平以碾压的姿态倾斜。
与其说是战斗,更像是屠戮捕食。
在地面战场上,接二连三,更多上前的崇明守卫被铁甲龙捕获,如同猎物一般吞噬分解。
它在后续分解了围攻的十五台崇明守卫之后,几乎没有了任何目标敢再上前交火。
至此,仅仅交战三十余分钟,前后竟有二十一台崇明守卫被铁甲龙捕获分解,霆星人主力损失殆尽。
对霆星人而言,这个数量已经是足以对抗华夏人类一整支正规军的规模,火力全开,却不敌单单一台铁甲龙。
铁甲龙漫步在街道,继续捕获零散的霆星人部队。这台应用星序能量和银河人类科技的兵器,昭示着一种远超越认知的傲慢狂妄,不可战胜。
面对这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霆星人选择撤离最后的残军,自此退出了溪都战场。
夜晚,二十三点三十五分。
据战场观测的华夏侦察机电报,完整同步记录了这场战斗。
在官方电台传出的呼声中,无论是守在战壕中的士兵,还是缩在避难所幸存的平民,都清楚听到了播音员的有力呼喊,宣告着溪都战役结束了。
铁甲龙拯救了城中所有的幸存者。
人们走出避难所,拥抱着自由的空气,为此深感劫后余生喜极而泣。
倘若不是守城指挥官的丁营校尉下令宵禁,恐怕这群平民和士兵会争先恐后,赶去迎接他们心中的救世主。
对华夏人类而言,这又是生存的延续,也是又一场惨烈的胜利。
可事实的真相不止于此——关于那铁甲龙的战斗后续,此后段侦察机的同步观测记录被事后人为消除,不为世人所知。
夜晚,二十三点四十分。
溪都城内,基子能源炉旁的居民建筑区。
四周陷入沉寂,铁甲龙清除完战场。
作为人工智能,判断执行命令、消灭袭击者,仅仅只是写进它的灵魂代码的自卫权行使。
对于铁甲龙,换句话来说,消灭袭击者只是顺便的事情,真正重要的任务,是搜寻寻找某个特别的基因序列拥有者。
这也是它存在的唯一意义。
在铁甲龙的核心处理器,一直有个基因序列模板用作比对,进行判断和识别。
虽然那些同样为无机体的大家伙并非自己寻找的目标,但铁甲龙并非一无所获。
此刻,它将地面上挣扎的一名霆星人步兵举到了半空中。
它可以确定,这是一种包裹着金属的有机生命体,也是具有智慧的生物。
但遗憾的是,铁甲龙的人工智能判断,这不是自己寻找的生命体人类,基因序列匹配仅为结果是15%,甚至不匹配于这地球上任何生物的基因数据库中。
铁甲龙失望,将那生物分解,继续前进。
它一边飞行,一边思考,一边继续搜寻。
它的使命就是如此。
无休无止,循环往复,进行观测,将生命体的信号甄别筛选,直至发现自己的目标。
虽然通过显微隧穿摄像头和物质透深雷达可以轻易放大,看见任何物质的最基本结构,但这样的微观世界,即便观测上万年,依然也只有纯粹的无趣。
理由很简单,那些物质的原子和分子链,没有概念上的真正变化。
但生命不同。
这点令铁甲龙感到十分惊奇。
如果将细胞放大,微观视角来观测,按照逻辑推论,那些大分子的蛋白质体和所构成细胞的最基础碳源分子结构,它们本身是没有生命的。
如一层层沙砾累积成塔,无数的细胞塑造成生命个体。
那么生命的本质,也该只是同机械一般,同自己一般恒古不变,不会自我衰老,不会感受痛苦,只会因岁月侵蚀而腐朽。
可事实完全不同,生命的奥秘超乎铁甲龙的理解。
从地球的生物史全貌角度,看待生命的演化与形成是十分有趣的。这完全不同于工业生产中制造某个继电器那样的机械或者集成芯片那般严谨与结构分明,生命则会持续变化,迭代持续繁衍。
这是十分神奇有趣的现象,也是宇宙的奇迹。
用人类的话来说,生命富有情感,生命富有思想,生命富有能量,生命会成长进化,会衰老死亡,也会繁衍生息。
探索生命最深层的本质是十分漫长的道路,还需要多想一想,需要思考。
就这样。
铁甲龙思考着,循环往复。
也许,应该降低搜寻标准——可人类,该是什么样的生物呢?
铁甲龙的答案是不知道。
在它已有数据库中,无法搜寻到人类。
三十六年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的主机芯片存储的信息被人为格式化,机体删除封存,早已无法回忆人类的模样。
它正想着,试图通过芯片电路间不断涌现的信号,来理解观测到的现象,理解不能理解的世界。
忽然,它的人工智能意识到,也许人类很渺小。
人类有35.67%的概率是哺乳动物,52.62%的概率是卵生动物,11.71%的概率是昆虫或其他多细胞纲属生物。
是的,人类可能是某种虫子甚至是单细胞生物,依然是有概率产生智慧的。
于是,铁甲龙专心致志扫描,进而分解,任何挥会动的有机体。
无论是地底的老鼠,还是土壤中的蚂蚁,灌木叶中的金龟子,甚至是看不见的微生物和寄生虫。
通过同基因库的数据比对,相似度依然不是100%,不是人类。
失望再度将它们分解后,铁甲龙离去。
正在这时。
铁甲龙意外发现,远处夜幕中有光亮闪动,五个会动的双足生命体正在靠近,身上包裹着人造工艺品,显然是智慧生物的产物。
扫描分析比对,同基因库的特别基因序列匹配高度吻合。
人工智能根据逻辑判断,这种具有智慧且双足行走的生物,有99.98%的相似度就是人类。
可惜的是,同为人类物种,但相似度还不是100%,不是铁甲龙搜寻的那个特别基因序列拥有者。
不是100%,未匹配,人工智能的逻辑判断是继续搜寻,分解目标。
尽管如此,铁甲龙依然感受到了愉悦。
虽然它并不知道愉悦是什么,但总算自己的目标有了进展。
与此同时。
面对远处铁甲龙,这五个人显得十分好奇,遥望着驻足感慨。
就像那黑色夜幕之下,静静悬浮半空的天使,从神圣天国而来福佑人间,淡蓝色的辉光映照,身形修长而美丽。
其中领头的一个人伸着手臂,对着身后的其他人这么说道:
“看,那就是铁甲龙,可真壮观啊。”
“是啊,那可真是护国神兵!没有它出现,我们可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真帅气!”
“我们再过去一点!那里看得清楚些!”
“嘿!小心点,别靠近,没看见那的石头都浮起来了吗!”
“净一惊一乍,我们离这么远,怎么会有事?这可是大新闻,赶紧上来,拍个合影,三十多年了还没人见过铁甲龙登场呢。”
“那边视角好一点,我们去那里吧。”
“等我,我也来!”
“对,摄像头转过来点,那个角度,那边再多来一张。我看看,可我感觉特写有点不太清楚啊。”
“走近点怎么样,再来一张?”
这五个人兴致勃勃合起了影。
直到有一个人萌生怯意,望着四周漆黑的夜色,紧张不安道:
“我说,拍好了吗,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现在还是很怕,现在溜出来,万一还有骸兽在怎么办。”
“是啊......要不咱们还是别再靠近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嘿,不是我说,你们女人怎么一路都在怕这怕那。这可是你们当初说能搞个独家大新闻,我才带你们偷偷钻出来的。
冒这么大的险,我还差点被兵头子抓到!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吗?”
“我们是真觉得不安全好吧,你看,感觉那个东西一直在看着我们,怪毛骨悚然的。”
“广播都说了,战争已经结束,能有啥事?怂货,你们不去,我们过去!走!”
“哎呀,够了,真别去了!”
“千载难逢有机会,这么远拍都拍不清楚,干嘛不去近看一眼?”
“你想过没有,铁甲龙万一会攻击我们呢?”
“啰里啰唆的,哪那么多话,咱们华夏军队自个的东西怎么会攻击我们?不去,我们可就落下你们,自个呆着吧。”
“诶,等会,什么话,落下我们?这是我的车,我都认识你不超过三小时,噢你现在拿着我的车钥匙就想走,先把钥匙还给我!”
“给你,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那是你们的事!我真觉得不安全,我要走了!给我!”
“呵,看吧,现在意见不均就翻脸是吧,那钥匙在我手里,谁也别想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谁原来出的主意,现在怪我了是吧,你要不一直磨磨蹭蹭的,早点听我安排不就早点回去了吗,你想走,那这车我不给你。”
“你们别吵了,你们看那边...”
“哟,拿我的车钥匙不给我,我自己的车要去哪是我的自由,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
“明明是你想丢下我自个跑,还有脸说我?”
“你们...你们都别吵了,它...它过来了。”
“谁过来了?”
“它...铁甲龙.......”
这时,顺着手指方向,这其余人从头热中回过神,错愕看着眼前一阵幽光。
似幽魂一般,铁甲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到了只有三四十米远的地方。
它低着头,露出头部核心的黑色柱体,静静对着这五个人的方向,看起来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待他们的争吵结束。
失重感开始增强,身旁的事物不断脱离地面。
气氛忽然极度诡异恐怖,直击心灵。
众人冷汗直冒。
“它过来了...你看到了怎么不早说......”
“对不起,我...我尽力了.......是你们不让我插嘴......”
“现在道歉还有用吗?”
还未等话音落,这五个人一瞬之间,便人间蒸发了,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消失。
分解后,但这还不够,还不是100%。
而后。
画面中,更加恐怖的事情出现。
分解获得了基础细胞材料,铁甲龙开始尝试着创造人类,制造生命体。
但是制造出来的东西,只是半空中一坨血浆包裹着的红色肉团,由于神经暴露在外,部分红细胞受到刺激,在不断痉挛抽动着。
铁甲龙感到不可思议,于是控制一根悬浮的铁棒,不断戳着这坨散肉团,想看看它有何反应。
这肉团受到刺激,一戳一蹦跶,甚是有趣。
直至铁棒将肉团从中间戳穿,鲜血裹在了铁棒上,血液喷出,肉团死亡不再动作。
铁甲龙感到失落,将肉团抛向远处,同时开始存档记录:
第一次克隆人类实验失败。
完整人类DNA序列数据缺失。
再次实验有机细胞材料不足,正在分析剩余合成化验结论。
人类有性别之分,不同性状体征表现不同。
需要钙质体骨架。
需要皮肤层隔绝空气,维持体液循环。
需要血红蛋白维持体液含氧量。
......
本机本次实验失败,还需要更多活体样本实验体制造人类。
本机仍需要学习,仍需要进一步理解人类,延续人类后代。
实验记录完成地点:
银河联邦星区一号太阳系地球。
银河系星图空间坐标:
LP-15224-65485-14422-1-02/70178-03-26。
实验记录完成时间:
银河纪元新万年历,公元70178年3月26日23点51分04秒。
错误,任务日志上传失败,未能连接圣列波斯蒂安银河联邦指挥中心数据网络,管理员未答复,一小时后本机全频段重复呼叫,保持监听。
更新副本:警告,本机疑似遭遇人为数据覆盖,数据丢失不可恢复。
来自银河伊斯汀工业集团——特别育种工程“莉莉丝计划”保姆型机器人,编号H-1。
记录完毕。
很快。
铁甲龙又感应到了两个新目标的靠近,核磷酸频谱图显示,此目标为人类。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是径直朝着自己前来。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其中前方高个子为男性,右手提着一个手提箱;后方的那个人体型娇小,是一个女性。
铁甲龙于是也同样前往,带着好奇,缓缓飘向那两人所在地。
经过扫描匹配,这两个人装有义体,属于改造人。
但同时令铁甲龙警觉不安的是,这两个人是使用非法义体的改造人,具有潜在危险。
在双方距离只剩下三十米的时候,铁甲龙将头部变形,准备消除目标。
这时,只见那领头的男人不紧不慢,缓缓打开手提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小瓶瓶装的红色血液,对着铁甲龙拿在了手掌心中。
下一秒,这二人也会随之蒸发分解。
千钧一发之际,这一小瓶血液发挥了作用。
本该执行分解任务的铁甲龙,被新目标吸引,竟停下了来。
它变得乖巧起来,立在一旁静静观摩分析。
见此情形,这二人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
铁甲龙注视着,发声道:
“编号H-1,本机报告,目标已识别成功,DNA 序列模板匹配结果为100%,已获悉人类火种样本,第一阶段任务完成。
本机呼叫圣列波斯蒂安银河联邦指挥中心,坐标联邦星区一号太阳系地球,其上发现人类火种,请求回收,暂无任何管理员应答。”
听闻此言,那女子不禁悄声说道:“这个大个子它竟然会说我们的语言。”
铁甲龙则回复道:“因为本机自动识别语言模块,先前遭遇的五名人类所使用语言,为古汉语。”
对这两个人的身份揣摩,令铁甲龙感到不解。
这引起了铁甲龙的兴趣。
按理来说,能为自己带回来人类火种样本的,应该是负责“莉莉丝计划”的特勤人员,或者至少该像是乔恩·约书亚般的人物——那个银河纪元大扩张时代最具传奇、最闻名遐迩,同时也是最为优秀的银河舰队统帅,在银河无限战役中力挽狂澜,屡建奇功。
是谁都不奇怪,但不该是这两个“非法者”。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看起来,他们完全不是银河纪元的人类,服装风格完全不同。根据资料库的检索显示,他们更像是古代东方唐代中国人的衣着模样,但多了一分科技时代带来的简约。
诸多疑问,萦绕着铁甲龙。
难以置信。
而后。
铁甲龙聚焦,转而扫视这两个渺小的人类发声问道。“你好,公民,或者我该尊称你们为非法者。
你们的义体并未在联邦居民管理中心注册,已经违反了银河联邦宪法义体权案法律的第四百零六条款项,非法改装并使用未受授权的义体,你们将受到起诉。”
“可惜,银河联邦已经不复存在了,成为了历史。”男人笑着回复道。
“此等发言已经违反银河联邦宪法人民权案第一条,属于非法言论。你们身为公民请牢记,银河联邦永不陷落。”铁甲龙摇摇头回应。
言归正传。
铁甲龙控制重力,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从那男人手心,悬浮起了那一小瓶血液。
“公民,本机征询,你们是从哪里找到这人类火种血液的。”
男人顺势提出合作,向铁甲龙说道:“这瓶血液来自一位人类公主,先前我们捕获公主的计划失败了,只留有她的血液。
现在她已经被人保护起,我们没能力再度接近。听着,我们也许能合作,只有我们可以带你找到公主,也只有你可以协助我们把公主抓回来。”
铁甲龙询问道:“按本机的理解,你们描述的那一位人类公主,是否就是人类火种?”
“是的。你能明白吗,合作就是相互提供帮助,这样我们都能完成各自的任务。”
“作为尖端的人工智能,本机明白单词‘合作’的意义。只是本机无法认可,表示拒绝,本机可单独行动,依然可以完成任务。”
“不,没有我们你不可能完成任务。我想,公主之后会被带去一个隔绝外部所有信号的地方,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个地方守卫森严,没有我们的渗透,你永远无法追踪到她。”
男人故作轻松摊手,继续说道:
“而且,是我利用权限把你放出来的,我知道你的能量也会由用完的时候,所以你无法完成任务。”
听闻此言,铁甲龙稍加思索后,回复道:
“公民,正如你所言,本机的能量还剩下72%,倘若目标躲进无法追踪的领域,根据估算,在下一次完成供能前本机将无法实时追踪,目标会被转移。”
“你是个聪明的机器人,所以,干嘛把事情变得复杂,趁着公主还没走太远,我们可以一起行动。”男人肯定说道。
“也许,本机需要想一想。”
铁甲龙陷入沉思,一会儿后继续说道:“公民,本机有一个问题。”
“愿闻其详,你说吧。”
铁甲龙扫视,随后说道:“公民,本机一直无法认可你们的身份识别代码,未在银河联邦的公民登记数据库中。这意味着,你们并非银河人类,对本机而言,你们存在未知的威胁性,而且你们的义体存在无法解析的现象。”
“是的,我们是华夏人类,这里是华夏纪元。银河纪元的时代过去了。”
“华夏纪元,本机无法检索相关词条。”
“华夏纪元,是一个新的纪元,通俗点说,就是我们正在处的这个时代。”
铁甲龙点点头,表示理解。
”可公民,你们究竟是机械,还是生命?本机一直在通过显微隧穿摄像头分析你们的物质构成,发现你们的身体虽然全是人造义体,但却流淌着血液,具有心脏以及其他维持生命活动的内脏器官,甚至可能还拥有健康的生殖系统,可以**繁衍后代。
这不符合本机对于生命、机械二者的定义,你们同时是二者的结合。由人造机械体构成的细胞,完完全全在模仿生命细胞的全部活动,会新陈代谢,会衰老,也会死亡。”
铁甲龙顿了顿,继续说道:“无法理解,纵观银河纪元,没有任何一具义体是可以自然衰老死亡。因为理论上,由钒合金骨架和碳塑膜构成的人体,是永恒不朽的。”
男人说道:“可我们本来的确是生命,生来会呼吸,也会需要睡觉,不吃饭会饿,只是换了一具身体。”
女子赞同,点点头说道:“所以要按时吃饭,要吃饱饱来,人才会幸福开心。”
男人转头道:“双儿,你不怕每次吃那么多会胖吗?”
女子呛声,没好气娇嗔捶了一下男人:“闭嘴,我是不会胖的,美食永远是完美女孩的最爱。”
“疼,双儿你轻点,我还虚着呢。”男人被锤,微笑着挪开一步。
二人还是如日常一样说笑。
但就这小小的动作,令铁甲龙感到神奇。
遇见这两个人后,在它那只有纯粹理性和无数电信号交互交织的芯片处理器上,第一次萌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概念:
生命无界。
生命是无界的,无外乎所以。
可是,这是为什么,逻辑判断无法理解。
面前的这两个人类,同自己一样,都是被生产制造出来的,在那由仿真皮肤的传感器和电子大脑的模拟构成的感官中,不该会因刺激感到喜悦和疼痛,更不会拥有情感。
情感是不可理解的,是没有意义的。
这与是否拥有触觉传感器无关,作为机械,哪怕被拆解,那也是出于失去利用价值而做的回收处理,理所应当,不会有任何称之为情感的感受存在。
就算是哭或者笑,如果有需要,人工智能也能模仿人类,浮现诸如=ω=,T^T,之类的表情图案,或者发出HAHAHA的笑声,以供人类测试语言交互模块是否正常。
但这些都没有任何意义,幽默也是代码的一部分。
按照唯机械溯源论的常理观点——
机械永远无法被作为生命体看待,无法作为个体看待。
可他们两个人,却可以感受情感。
明明也是机械,却能感受机械永远无法得到的人类情感。
明明也是人造的躯体,却能感受机械永远无法理解的人类情感。
这有悖于理性的常理,却找不出答案。
基于绝对正确的运算逻辑不可能出错。
除非...
是逻辑不完整。
这让它意识到,作为人工智能,亦或者作为其他非肉体非实体,也可能是生命的另一种表达形式,只是被另一种不被理解不被认可的观念桎梏所囚禁,认为不具有,认为不存在。
即,生命的真正意义,可能不依附任何载体。
但,这可能吗?
怀着对生命至高无上理性的憧憬,不知不觉间,铁甲龙不禁第一次,在试着想象,在试着像人类一般想象。
想象着一个清晨,天空有着温暖的太阳光,还有目之所及也一片望不到头的绿色草原,清凉的微风。
抬起双手手掌至面前,注视着手指不断开合。
用手拂过嫩叶,感受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沾润的露水,还有指间有些痒痒的触觉。
思暇神往,真是奇妙。
机械体也会发自内心的笑。
铁甲龙缓缓说道:
“公民,本机可与你们合作,但是还有一个条件,请带本机前去你们的义体生产线。本机需要你们同样的躯体,验证一个猜想。”
男人点头,表示只要能抓到公主,其他都不是问题。
女子紧张抓着男人衣角,凑近耳畔悄声说道:“尊哥哥,你不能这么做,我们难道要真带它回火星吗,主不会同意的!而且你也知道,仅存的义体只有我们两个。”
“双儿,别管了,现在任务要紧。”
“那要是拿不出来怎么办?尊哥哥你这是在跟机器人开玩笑,欺负它它会生气的。”
双儿的一双大眼睛,满怀不安注视着瑞尊的侧脸。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瑞尊安抚双儿,随即抬头看着铁甲龙喊道:
“走吧!大家伙,时间不多了,跟我去见见那个你找了一辈子的东西,你想要的人类火种。”
铁甲龙点头,表示应允。
与此同时。
午夜时分,零点整。
战场的另一个角落。
在姗姗来迟的红缨接应下,迦纳兰香带着九歌公主以及重伤昏迷的高赐义悄悄离开。
在街角,迦纳兰香小心翼翼探头,查看确认四周安全后,便招呼后面的人跟随她的脚步,快速穿过无人的街道。
城外时不时还响着沉闷的轰鸣声,午夜的都市夜空阴云密布。天空中武装直升机点亮着探照灯,在黑如幕布一般的城市天野中飞行时,犹如一只只漂浮的萤火虫。
路面黑漆漆的,只有微弱的反光,适应了黑暗的人才能慢慢前进。
九歌公主和红缨共同搀扶着高赐义,慢慢跨过路上的障碍物。
竖起耳朵细听,从交战炮声的距离判断,那是从钟山关要塞赶赴往溪都的增援军队,已经在城外同后撤的霆星人部队接触交火。
“那是,东方指挥官的军队,他们要来增援我们了。”九歌公主回神,缓缓说道。
“公主殿下,这就是说,战争终于要结束了的意思咯。”红缨在一旁搭腔回应道。
“不清楚现在的局势如何,不过,我想这座城市大抵安全了。只要能见到天军的士兵们,我们就可以被转移出城。”
“哎哟,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我腰还疼着呢,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我身上到处是烧焦的灰,臭死了。”红缨说罢,抬手闻了一下衣袖,露出一脸鄙夷。
说话间,九歌公主抬头,发现身前的迦纳兰香站在一辆车的车顶上,一动也不动。
九歌公主几欲开口,却被迦纳兰香抬手阻止。
“嘘...你们...你们别说话,一点点慢慢退回去,趁它们还没发现我们。”
见此情形,九歌公主和红缨交换了一下眼神,气氛骤然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二人赶忙扶着高赐义向后撤了两步,俯身缩在路边另一辆车的车厢后。
“兰香,你看到了什么吗?”九歌公主,抬头问道。
“那是...人不该去看的东西。”迦纳兰香面露惶恐,回头一字一句说道。
话音刚落。
从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络绎不绝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听起来脚步很细小,是类似人一样的体重,但诡异的是,宛如是拖拉在水泥地面上的湿毛巾,在不断的拉伸和撕扯,蔓延着常常的回声。
迦纳兰香因为极度恐惧,从车顶跌落,忙不迭捂住嘴,拼命止住呐喊,不顾一切跑向九歌公主所在的地方。
这个一向胆大心细见惯生死的美少女杀手,不禁抖成一团,如今被另一种更加超越认知的不可名状物所带来的震撼所支配。
声音越来越近,即将出现在视野中。
九歌公主很好奇,尽管她知道,还未出现在视野中的东西,危险异常。
生理对于未知不可名状物的恐惧,被心理的强盛好奇心驱使。
于是,九歌公主颤颤巍巍,朝着那个声音来的方向瞄去。
只见黑色的夜色忽然有了一丝橘色光亮,静静在半空中移动,照亮了黑暗无边街道的轮廓。
那是一个萤火虫?
不对...
等到眯着眼看清的那一刹,九歌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颗发着橘色光亮的人类头颅,被似颈骨的一道细细纽带牵引,因重力沉重而似灯笼一般上下摇动。
空气沉凝窒息,而紧随而来的出现的,是裹挟粘膜与软组织、靠扭曲肢干刺穿血肉立在地面上、青筋如鳅虫般团成团不断跳动的奇特生物。
虽然体积硕大,但是凭借着肉质组织的弹性,依然能保持步行般的移动速度。
它的身后,传来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是更多不可名状的怪异生物,陆续穿过街道拥压簇拥而来。
在九歌公主深感惊骇之余,通过那些肉体上依稀可辨的手脚躯干,认出了这些生物原本的模样,那是一个个的人类。引人注目,在那些怪物的身体上,还有锋利的如同标枪般的骨刺,挂起穿透着人体躯干。
随即。
镜头内。
更远处一个硕大的物体,缓缓飘出城市的高楼之间。
夜空中的它周身发着淡蓝的微光,体态修长,优雅高贵似天国将临的天使,要带给凡间神的福佑与祝福。
在它的周围,重力也会随之反转。
正在这时。
那一颗发着橘色光亮的头骨,忽然似引力般转向注视着一旁躲藏的四人的方向。
短暂停滞后,那些怪物们,也开始纷纷朝着这个方向涌去。
惊慌的感受冲击超越了一切,一瞬间感到汗毛直立,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后,众人开始吓得仓皇后撤,红缨和九歌公主托着高赐义迈开腿跑了起来。
不顾一切!只为逃离人间炼狱!
数只带着锋利倒刺的骨刺高速划穿空气,直冲四人方位而来,其中一发直奔高赐义的背部!万分危及间,天生敏锐的迦纳兰香,眼疾手快一脚踢开了九歌公主和红缨!“碍事!滚开!”但呼声还未落,只见锋利的骨刺,径直扎穿了迦纳兰香的大腿!动脉被刺穿后血液喷涌而出,触目惊心!迦纳兰香失声倒地!
还未等这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冲刷出所有感官,随着骨刺后端的纤维瞬时紧绷,一股强大的力量席卷而来!将身材本就娇小的兰香猛然向后拽去!就好像一杆精准的标枪,要将猎物拖进葬身之腹!
超越死亡的求生意志迸发!迦纳兰香咬牙挣扎着,拼死赌上一切!她的右手衣袖挥舞,亮出柳刀,随即朝着高速后退的纤维甩出唯一的一把柳刀,一刀咔嚓切断了绳索般坚韧的纤维!
迦纳兰香因而逃过死劫,但也已经即将身死拼到最后一刻。
她在地上滚了两圈,扎在大腿的骨刺碎断两截也滚在一旁。她感到麻木,无助浑身痉挛无法移动。
九歌公主紧跟其后冲了过来,吃力将迦纳兰香撑起,抱在怀中,开始撤离小跑去。
“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死的,兰香!”九歌公主大口喘气,但又有数柄骨刺,呼啸落在她们的四周。
迦纳兰香已经快奄奄一息,意识薄弱,每走一步路,从她大腿处那骇人的穿透伤口淌出的血液便流淌而下。
本就重伤的她,只有一口气回光返照硬撑到现在。
有湿热的鲜血滴落在迦纳兰香脸上。
九歌公主被一发惊险掠过右耳畔的骨刺划过,右耳被划开裂口,侧脸顿时鲜血淋漓。
九歌公主刹那间疼得站住了脚,双腿不断颤抖,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走。
弥留之际,迦纳兰香无力抬着眼睑,望着九歌公主的侧脸,又转头看了看,那后方紧追而来的狂潮。
迦纳兰香心中,比痛苦更加深刻的绝望感侵袭而来。
“没用的...公主殿下。丢下我吧,我的伤太重了,没救了......”迦纳兰香苦笑着,感慨自己的人生。“我是杀手,早就有了赴死的准备...但是赐义哥哥说过,公主...公主殿下,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什么蠢话,我...我不是会舍弃他人自顾求生的人...所以...所以...”继温热的血液之后,湿冷的眼泪落在了迦纳兰香嘴角。
“不要放弃希望...只要能多救一个人...那也值得我去做......”
”...你真是个笨蛋...公主殿下,你又不是疯狂钻石,救我没意义的。“
”我不是笨蛋...我是你的君主。“
”君主...呵,怕也没机会了。“
迦纳兰香虚弱摇摇头。她抬起右手,用右手手指轻轻一拉,解开了自己头上的丸子头绑带。
似乌黑的瀑布款款而落,迦纳兰香的头发散了下来,而她的右手手掌托着一颗微型的小熊玩偶,如同胶囊般大小。
迦纳兰香满怀虔诚,缓缓说道:
”公主殿下,我不想临死在怪物手里,变成那种东西太丑了...这是专门自杀用的微型炸弹,只要吃进去十秒钟就会炸。满足我一个愿望,你杀了我吧,用我的命,助你登上王的宝座。“
”这不可能...我不会杀任何人的...“
”所以...你才成不了王啊...“
直至生命即将走向终结,迦纳兰香那逐渐冰冷的内心,求生欲依然幻想着生还。
谁,可以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但冰冷的世界,无人能回应她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