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川出现的那一刹,温雪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瞬,心头又浮现出另一种紧张不安。
她目光忐忑地望向从阴影中走出的男人,不知道他刚才听到了多少,可瞧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却感觉此刻那笑比不笑更瘆人。
“沈凌川……”温雪下意识叫了他的名字,剩下的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嗯,在呢。”沈凌川应了声,伸手给她戴上羽绒服帽子,拉锁拉到最上面。
“这么冷还不戴上帽子,傻不傻。”
含笑的眉眼透着温和,可转头望向那男人时,那点柔情暖意顷刻转为戏谑薄凉。
“你说你,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专干偷鸡摸狗当小三的事呢?她单身的时候你不追,这会儿有男朋友了,你大半夜的偷偷摸摸来找她,要不要脸啊?”
男人脸色有些难看,但碍于沈凌川身后的势力,却不敢太放肆。
“兄弟,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当初是她上赶着来找我的,否则我怎么能看上她?”
“哟,你还挺委屈的。”沈凌川目光睥睨,“那你这大年三十不回家看春晚,像只癞皮狗一样跑来找她做什么?脑子不清醒需要出来凉快凉快?还是哪儿不舒服想挨一针?
怪不得不敢和疯狗抢食物呢,想要却又没胆子,还得用踩人那一套凸显你的尊贵高傲,你还真够怂的。”
温雪下意识扯了扯沈凌川衣袖,不想让他因为自己和对方结怨。
沈凌川却顺势握住她的手,看向男人的目光更冷。
“大过年的见血不吉利,今天我不想搭理你。记着,以后别来骚扰她,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罢拉过女人的手,转身要走。
男人紧紧地攥着拳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是想找回场子,又故意挑拨一句:“你还真挺傻的,被她利用了都不知道。”
握着他的那只手有些凉,又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僵硬。
沈凌川偏头看去,温雪紧咬着嘴唇,睫毛轻颤。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栏杆外那双不甘心又像是看好戏的眼睛,扬唇一笑。
“那我也得有被利用的资本。你,没有。”
说完不再理会对方,拉着女人大步离开。
温雪和接班同事交接过之后,互相说了声“新年快乐”,就急匆匆地下了楼。
沈凌川的车停在楼下,车内开着暖风,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冷意。
温雪上车后看了他一眼,沈凌川神色依旧,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又调高了空调温度,随后发动了车子。
“饿不饿?”
温雪摇头:“还好,晚上在食堂吃了饺子。”
沈凌川扬唇笑笑,“我妈也给你带了饺子,还做了几个菜,正好到家当夜宵。”
车子驶离医院,男人像是闲聊一样又说:“她本来是让我带你回家吃的。”
温雪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淡淡地嗯了声。
车内沉默片刻,沈凌川又说:“她之前也叫过你几次的,我一直没告诉你。”
温雪低头,没再出声,忽听对方又问:“你想跟我回家吗?”
车内明明暖意融融,可女人却感觉喉咙像被窗外的冷气冻住了一样,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答反问:“你不介意刚才那男人说的话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沈凌川抽空看她一眼,“他说的又没错,我确实年纪小,也确实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司机。”
“我说的不是这句。”温雪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他,欲言又止。
“不介意。”沈凌川攥紧方向盘,目光落在幽静小路上,又补了一句:“……什么都不介意。”
直到将温雪送回了家,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内气氛有些微妙。
沈凌川拎着保温袋直接去了厨房,把饺子和菜分别加热,又盛到盘子里。
摆好碗筷,正准备叫人吃饭,温雪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已经洗过澡,换了一套毛绒睡衣,上衣是石榴红的,睡裤是白色的,睡衣胸口还有一颗白色爱心,看起来可爱又喜庆。
“吃饭了。”
沈凌川给她拉开椅子,又倒了一杯橙汁。
温雪刚坐下,就见窗外炸开一朵烟花。
细碎荧光在半空中闪烁几下,扑簌簌地落下,点亮了大片夜空。
两人一同看向窗外,沈凌川随口说了句:“今年北江允许放烟花了,虽然有固定的燃放点,但总归有点儿过年气氛了。”
温雪视线落在窗外,清冷眸中倒映着绚烂光影,看得有些出神。
脖子忽然一凉,一条项链碰触到肌肤,勾回了她的心神。
女人低头看去,脖子上多了一条铂金项链,上面悬挂着一个小小的雪花吊坠,细碎的钻石比烟花更加明亮耀眼。
“新年礼物。”沈凌川帮她系上,“我觉得这条项链很适合你,就买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温雪低头抚摸着项链上的雪花,语气柔软。
沈凌川眼中染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先吃饭吧,一会儿凉了。”
温雪想说也给他准备了礼物,却见沈凌川端起橙汁,和她碰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男人给她剥了一个油爆虾,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尝尝这个,我妈做的,特好吃。我们今晚也吃了虾,是我爸做的,味道很一般,但又不敢打击他老人家的积极性,只能说好吃。”
“我给你挑一个饺子,就这个,最丑的,是我包的。但馅儿特别大,我特意在里面塞了两个大虾仁!”
男人似乎又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东拉西扯地和她聊着天。
温雪静静地听着,却总觉得不太对劲,说不上来的感觉。
沈凌川不住地给她夹菜投喂,也一直在和她讲着听到的趣事,温雪涌到嘴边的那些话似乎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吃完饭后,沈凌川习惯性地去刷碗,收拾好之后才从厨房走出来。
温雪从房间中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他。
“新年礼物。”
沈凌川笑着接过来,打开盒子一瞧,是一条棕色小牛皮腰带。
款式简单,质感却不错。
他当即将自己腰上那条解了下来,换上了这条新的。
“谢谢,很合适。”
温雪弯了弯唇,顺手将他那条旧的放回袋子里。
沈凌川弯腰与她对视,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早点睡觉,晚安。”
温雪有些错愕,看了一眼墙上挂钟,12点多了。
“你要回去吗?”
“嗯,明天一早还要去亲戚家拜年。”沈凌川答得自然。
“哦,好。”温雪听他这样讲,就没再挽留,将他送到电梯口。
沈凌川摆手,“快回去吧,走廊怪冷的。”
温雪下意识跟了两步,最终又停住了脚。
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终是慢慢透了口气,胸腔空落落的,有些难受。
沈凌川启动车子,驶离小区,在昏暗寂静的路上直行。
窗外烟花忽然多了起来,一朵一朵,肆意绽放。
开着开着,他忽然踩了脚刹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
降下车窗,冷气一瞬间灌进车里,连同烟火燃烧过后的焦灼味道,一并入侵心肺。
男人仰头靠在座椅上,目光倒映着烟花光影,呼吸着寒冬腊月才有的冰凉空气。
那些气体似乎变成了有形的东西,细细密密地戳在心口,微微地疼。
-
小乔记者初一初二加班了两天,跟着摄像记者采访那些坚守在一线岗位的工作者,忙得不行,晚上就直接住在了1号公馆。
姑父沈东强今年终于赶在家里过了个年,初一一大早就回了楚城走亲戚,本打算带上沈凌川一起的,可他有些感冒,便将他留在了家里。
沈凌川吃过感冒药之后,睡了整整一天,可病情不但没减轻,到半夜时还有些发烧。
家里没人,他也没告诉他们,找到体温计,量了体温,不到38度,没当回事,喝了热水之后又钻回被窝躺着。
十分钟前,温雪给他发了语音通话,他没接到,也没回拨,怕她听出自己声音的异样。
只回复了一条微信,说今晚有事,不过去找她了,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对方没再发消息过来。
沈凌川实在太难受,五脏六腑好像被火烤着,头也昏昏沉沉的,等了一会儿就攥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又是如此。
他一个人也不想做饭,索性点了外卖,一整天就吃了一顿饭,其余时间都在睡觉。
症状好像更明显了,温度忽高忽低,一阵冷一阵热的。
鼻塞没好,喉咙也开始火辣辣的,咳嗽的胸疼,肌肉也跟着疼痛。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夜。
初三上午,门铃声响起,他费了半天劲儿才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拖拖拉拉地去开门。
看到门前站着的大领导时,小沈同学有些懵。
“你咋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