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然的话让夏一宁顿时尴尬到无所适从。
所以，她不仅在梦里骂了顾盛，还给它骂出来了？
想到一些画面，夏一宁脸上的尬笑淡了一些。
“墨医生，其实有时候我对我家那臭……嗯……顾盛挺矛盾的，以前他在国外时我很讨厌也很责怪他。”
“哦？”墨然一副好奇，洗耳恭听的样子。
“当然现在好很多了，不过刚刚醒来还是有点点生气的感觉。”
“其实我知道我心里有毛病，可之前我一直不敢承认。不过每次做噩梦或者想到那件事情，我，我就忍不住的想，要是他没走，我是不是就不会……”
讲到她过不去的那件事上，夏一宁有些哽咽，墨然静静等着，她深呼吸了几口才又继续。
“特别是很多次因为害怕而整晚不敢睡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快恨死他了，我所有的不幸好像都是从他走之后才开始的。”
“被同学孤立，被欺负，甚至后来……”
“虽然后来大些，我也成熟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幼稚，可心里总是过不去那一关，虽然尽量伪装着不在意，可我心里还是有点介意的。”
“可是我遇到事情第一个想的又是他，就是感觉有他在我就不那么害怕了。”
“墨医生，你理解那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吗？就是又渴望他像小时候那样对你好，又对他走的事情耿耿于怀的那种？”
墨然点头，语气温和：“理解，不过我看你现在跟顾总的感情非常好啊。”
说起这个夏一宁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实在想找个人倾诉下。
“我也是稀里糊涂地就被骗得跟他在一起了，一开始觉得两人突然变情侣还挺奇怪的，不过后来也习惯了。”
“一宁，你确定你对顾总的感情是男女之情而不是把他当哥哥对待？”墨然听了皱起眉，十分犀利地问。
夏一宁突然瞪大眼：“……”她一开始真的是这样的。
不过她一说顾盛就变着法的让她相信，她对他同样心思不纯。
她也网上查了喜欢上一个人会有哪些行为的文章，她还中了好多条呢。
她刚要说话，对方已经又开口了。
“我觉得顾总对你的感情不假，但我怕一宁你就未必了。”
“……”夏一宁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被吓得吸了口冷气。
“很多时候，你们这些刚成年的小姑娘容易误把感动当心动，特别是在你一直对顾总小时候离开你的事有很深的执念下。”
“而当顾总回国对你嘘寒问暖甚至追求你的时候，你心里的不平衡得到了极大地满足，而你误把这种满足当成喜欢。”
“而且，你潜意识里把他对你的爱当做是一种补偿，他离开后你遇到不好事情的补偿。”
“而你之所以接受他的感情，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需要利用这份感情治愈心里的伤痛。”
夏一宁的嘴巴已经张得能放下一个鸽子蛋了，她对顾盛不是喜欢是利用？
墨然：“你是不是一直无法坦然接受顾总对你的付出，甚至还想同等的还回去？”
如果之前的话夏一宁还能辩驳几句，这句话却是如何都否认不了。
“如果真的在感情上认可了顾总，你就不会计较那么多。”
“要知道，一段感情里，从来没有等额付出的概念。就是因为不爱，所以才不能坦然接受。”
“真正的爱情是不会斤斤计较的。”
就像他于许婧，因为不喜欢，所以讨厌他给她送的一切东西，就算收了，第二天一定会收到一个同等价位的回礼。
帮忙也是，一定会找个机会还了他的情。
一开始他以为她只是不适应，直到后来看到她在顾盛面前活泼生动的样子。
那样鲜明的色彩是他在她脸上从未看到过的。
呵呵。
原来不是不适应，只是因为不喜欢。
墨然垂着头的脸色有一瞬间黯淡，不过想到夏一宁还在，扬头间又是柔笑满面：“你觉得呢？一宁。”
“……？！”
夏一宁彻底被问懵了，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墨然脸上一瞬间的异样。
办公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墨然也不急，慢慢等着夏一宁反应过来。
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夏一宁脑子乱七八糟的信息才稍微被理顺了一点。
虽然她承认墨然是很专业的心理医生，可对于感情的一些看法上，她是不赞同的。
有点小小的生气。
且不说她对顾盛的感情是真是假，就说付出这件事。
真正的爱情里双方是双向且平等的，虽然没有法律规定双方的义务必须一样。
但这是最基本的呀，如果一方只付出一方只享受那肯定也不长久。
她介意，是因为顾盛现阶段给她的比她能给他的多太多，所以她不能坦然接受。
而这恰恰是因为她很喜欢他才会介意的嘛，她也想回应他同等的爱。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墨然也只是在他的立场上表达一下他自己的看法，但夏一宁还是有种自己对顾盛的感情被轻视了的感觉。
小小瓜子脸上扬起得体大方的微笑，女孩不卑不亢地站起身。
“墨医生，虽然很感谢你帮我分析，但我知道我对顾盛的感情是哪种。”
“你确定？”墨然同样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寸表情。
虽然对方气势压人，但夏一宁还是无比肯定的点头：“是的，我确定。”
以前不好说，但现在，她很确定，她喜欢他。
墨然站在夏一宁对面有巨大的身高优势，男人漆黑浓墨似的眸子仿佛像不见底的黑色旋涡，夏一宁被盯得有些眩晕，她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在对方迫人的视线上。
注意力落在男人身后桌子上的地球仪上，就听到男人低沉地声音幽幽。
“你对顾总的离开似乎还有一定的芥蒂，你真的不介意？”
夏一宁愣了一下，抿着唇思考了好大会。
许久才直面迎上墨然的迫人视线。
“说一点不介意是假的，但是我所有的介意都抵不过他对我千分之一的好。”
“而且我是知道的，造成一切我痛苦根源的人不是他，是我自己，说责怪他只是因为我不敢承认是我错了。”
“就像刚刚那个梦，梦里我被孤立受欺负，顾盛的离开仿佛是一根导火索，引爆了我平静的校园生活。”
“可我知道，当时我的强势和大小姐脾气才是造成我经常被同学排斥的原因，但我不想承认我性格上的缺陷，偏执地以为都是因为顾盛和顾余的离开。”
“包括那场逃不掉的噩梦，主要原因也是因为我自己的不小心。”
“以前想不通时对他是纯纯的不满，而现在我跟他在一起，在那件事上依旧还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介意。”
“不是因为我真的耿耿于怀他离开的事，而是因为，我但凡只要表露出一点对他的不满，他立马就会察觉并且马上用各种方式哄我，我脑子里一部分坏情绪就被他带走了。”
“说是介意还在，不如说是我需要他。”
墨然一字不落的听完，心情有些微妙，他倒是没想到夏一宁对这件事觉悟有那么高。
原本他以为小姑娘心思单纯就想随便糊弄两句吓吓她，没想到对方心思缜密得一点不像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她对感情的理解对她自身问题的看法见解独到，要不是知道她的底细，墨然会觉得夏一宁今天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虽然被打脸，墨然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他原本也是胡诌，只要好好听都能听出他前言后语的矛盾。
他忽而儒雅的笑起来，“你很信任他？”
原本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说太多得罪了墨然的夏一宁，在看到墨然突然一脸温和的笑起来时，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她呆呆点头回应，又小心翼翼地问：
“墨医生，你没生气吧？”
谁知对方突然哈哈笑道：“哈，怎么会，我应该恭喜顾总通过测试才是。”
“啊？”什么鬼？她很懵。
墨然一脸就猜到你会这样的表情，在她困惑的注目下，缓缓走到办公桌后坐下。
“过来这边坐。”他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夏一宁一脸懵逼的被他叫了过去坐着。
“一宁，深度催眠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后续的治疗中我需要你百分百的信任顾总。”
“所以……”
墨然接着她的话，“所以刚刚是对你的测试，也是对顾总在你心里分量的一种测试。”
测试？
所以那会他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为了测试她？
“我知道测试的问题可能会冒犯到你，但为了你的安全，我只能大胆一试。”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还请一宁同学原谅我刚刚不当话语。”
墨然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温和儒雅的样子，夏一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测试她对顾盛信任的这种问题，但夏一宁还是摘出了关键字。
催眠很危险，这样做都是为了她的安全。
既然是为了她安全着想，夏一宁之前存的那点被冒犯的不满都没了。
反而觉得有些愧疚和不好意思起来，“对不起啊，墨医生，刚刚误会你了。”
“没关系，一宁没生气就好。”
夏一宁更羞愧了，简直头都不好意思抬，墨医生也太好了吧。
她刚刚竟然还质疑过人家的专业性。
罪过罪过啊。
墨然看夏一宁害羞的样子，失笑道：“一宁，你不用这样，不然顾总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敢。”夏一宁哼哼了一声，抬头就看到墨然望着她好笑的表情。
“……”好丢脸哦。
墨然看了眼手机，抬头。
“我助理说顾总已经到了一个多小时了，在外边等你。”
“他到了？”夏一宁星星眼瞬间亮了。
看她欣喜的样子，墨然打趣她：“不是说需要顾总哄你才能心情好，你不先生个气？”
“毕竟顾总今天可是迟到了。”
“……”夏一宁有些后悔她那会话那么多了。
不过生气肯定是要生气的，夏一宁想想梦里的画面就郁闷。
“待会再看吧。”夏一宁随口应付，心思却明显不在里边了。
墨然没再留她。
“今天先到这吧，我给你开点助眠的药晚上会好睡些。”
夏一宁道了声谢浑浑噩噩的出去，刚开了门不知什么时候到的顾盛就一下凑了过来。
双手捧着女孩有些苍白的脸蛋，满脸担心自责，“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