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纵即逝的一抹神色，林姒揉揉眼睛，还以为看错了。
两声呼喊唤的赵瑾回过神，将满心愁思压下，又恢复一贯的神色。
他轻笑着捏上少女粉嘟嘟的脸蛋。
“小丫头越来越聪明了，哪日不留神，怕是连本王都要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
出于直觉，林姒看出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却无意深究。
她一日信他，就会永远信他。
即便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也定有自己的苦衷。
思及此，林姒微挑秀眉。
她拂开赵瑾的手反勾上他的下颌，眼里皆是挑衅之意：“怎样？”
她还没换上那身墨色锦服，窄腰长衣紧束在腰间，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形。
烛光下，林姒一双眸熠熠生辉，还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傲气。
她讪讪一笑：“还需我动脑筋？王爷不是自己送上门的吗！”
赵瑾喉间一噎，分明是挑衅的话，他却听的格外心悦。
有这般女子在身侧，夫复何求？
“咳！”
营帐外，杜云升已等候多时。
一场大战终于告一段落，他才有时间好好和自己这素未谋面的外甥女好好说说话。
赵瑾心下了然，正想离开给他们留些空间，却被杜云升按下。
“既然是自己人，就别见外了。”
赵瑾听这话心头一喜，不无惊讶的看着杜云升。
他可没忘刚入军营的时候，这铁骨铮铮的大汉对他有多少意见。
杜云升乃边关主帅，十余岁便带兵上阵，一战成名。
自此便久驻边塞，鲜少回京。
就连林姒这个亲外甥女出生起，都没见过面。
刀光剑影也磨砺出杜云升的铁血性子，只凭本领识人。
也难怪这位大将军和他手底下的人一开始看不上他了。
营内，林姒乖巧的起身行礼。
身子还没弯下就被杜云升扶起。
“阿姒，都长这么大了。”
林姒被他拉到身侧，看杜云升的目光在她身上下打量，隐约能看到男人眼底隐忍的动容。
林姒知道，她这个舅舅，是透过她在看她娘亲的身影。
“你的眼睛，和你娘生的一模一样。”
杜云升扯出一抹苦笑，打量了几秒便匆匆闪躲的目光也出卖了他心底所想。
林姒看到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下不由泛起一阵酸涩。
她抬手抚上那被风沙打磨多年的老脸，沟沟壑壑的疤痕都是战争的勋章。
“舅舅，娘亲在天上，一定也很想你。”
杜云升有些怅然的长叹了口气，余光却透过林姒的肩扫到赵瑾的眼神。
踌躇了好一阵，才轻拍着林姒的肩。
“这儿是战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也不顾死活的跑来了，就是为了这小子？”
“当……”
赵瑾正欲给她找补，话没出口就被林姒截胡。
只听女子的声音清亮而坚定：“是，但不尽然。”
她如此坦诚，杜云升倒有些意外。
转瞬却释然的笑了笑：“和你娘一个性子，不过……”
他话锋一转，一脸严肃的语重心长道。
“这小子的确有头脑，你没看错人。但战争，远不是舞枪弄棒这么粗鲁。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林姒听出杜云升的话外之意，回头看了眼赵瑾，语气沉沉。
“舅舅，我此次来军中，正是为了此事。”
“哦？说来听听？”
林姒神色微凛，坐在杜云升身侧，从怀中掏出一份花名册。
“军营，早已不是舅舅的军营……”
……
京城关于战败的消息传的飞速，战胜的消息却被人有意压下。
皇宫内外，传言纷飞。
太子府，黑影落在赵璋房内，却已不像头一次来时那般，胸有成竹。
殿内气压极低，那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良久，终是忍受不住这煎熬，黑衣人才开口道。
“乾坤未……”
“乾坤未定？你还敢放出这大话！”
话似是从牙根里挤出来的一般，赵璋猛的回神，一剑刺入黑衣人肩头。
鲜血如注，那人顿时脸色煞白，却硬忍着疼痛不吱一声。
“本殿这么信任你，你就是这么给我交代的？”
赵璋紧攥着拳，眼底落了狠，漆黑的双眸尽是杀戾之气。
“十万对五十万，毫无粮草备给，还能战败！你要本殿还怎么信你？”
“是因为那赵瑾太狡诈，防不胜防啊！殿下，只要您张口，我保他活着走不出边关！”
赵璋冷哼，笑的诡异渗人：“死？”
“就这么死了可不好玩了，若要捏死他，本殿有一百种法子。”
可他偏不！
他要赵瑾，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走上皇位。
要他将自己的女人和珍爱的一切，拱手相赠！
要被先皇最看重的皇子，心甘情愿的跪在他赵璋脚下俯首称臣！
赵璋扬手拔出长剑，冷血又残忍的冷睨着跪在身下的人。
“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事成，要么……”
他微一勾唇：“你，和你全族替他先殉葬！”
黑衣人身形一僵，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落。
他重重点了点头：“班师回朝还有几日，我自会给殿下个满意的答复！”
言落，黑影一闪消失。
红拂从屏风后出来，觑了眼赵璋的神色。
“殿下要奴婢怎么做？”
“跟着他。”
赵璋已然坐回榻上，一手盘弄着念珠一手轻叩着桌案。
他睨着庭院中的景致，一脸冷漠与轻蔑。
红拂却咬咬唇，欲言又止的看着赵璋。
殿下连自己的人都不信任，恐会被人钻空子。
她到底也没说出口，只躬身退出房间，却在临走时质疑了句。
“林姒现下也在战场，殿下……”
一记眼刀剜来，截住了红拂的话。
她自知讨了没趣，自嘲般的笑了笑退出殿外。
待到赵璋看不见的角落，却悄然招来一暗卫，轻声叮嘱了几句。
暗卫心境，似拿不定主意。
“若是被殿下知道，姑娘怕是又要被罚。”
红拂却不以为然：“殿下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我在殿下身侧，自是要提醒着他。我不入地狱，谁入？你且放心去做，出任何岔子，我担着！”
三日后，就是大军回京之日，战胜的消息不日便会传回京中。
无论如何，她要赶在赵帝得知消息之前，让林姒和赵瑾的计划，功亏一篑！
红拂自以为做的隐秘，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旁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