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想:人一闲就出事。如果孙楚丽、刘娜娜、吉山还在魏四班,他们合伙走乡窜村搞演出,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纠纷。他有心再把魏四班人纠集起来,可是既然‘黄’了,莫乡长又不答应发展,他也不好扯起魏四班的大旗,研究魏四班成立。可是传出去的名气像播下的种子,既然生根发芽,就有人欣赏、有人喜欢,远村、远乡、远屯的人却不知道,遇到“红白”事时常打电话来问。
魏四刚从刘娜娜家返回,就接邻县集贤庄人电话,魏四就不好表白说戏班散了,就推脱。
集贤庄人急了,说魏四“牛逼”,如果不答应去表演,以后一万年不来往,并说用车来接,魏四只好顺水推舟答应了。
孙楚丽接到魏四要去集贤庄电话,吓了一跳。
孙楚丽接电话,邹得林躺在炕上立着耳朵听。孙楚丽放下电话,他急切问:“你们魏四班不是‘黄’了吗?”
孙楚丽接魏四电话心情刚好,转过身见邹得林不下地干活躺在炕上抠脚丫,就没好气说:“你你说‘黄’了就黄了,散伙就不能再成立吗?”
邻县集贤庄人可能放下电话,就派车来接。卡车转了几个村,天刚亮,魏四一点人,只少吉山,这才想起吉山到省戏校念书了,临时把吉山的弟弟吉岩也拽来了,吉岩和吉山人长得像,只是年龄小,个头矮。
集贤庄可能事先有准备,搭了台子。
魏四戏班在集贤庄吃了早饭,上午排练。午后三点才正试演出。
先演了几个传统节目,这次魏四亲自登台演出了
……
魏四在舞台上很松弛,也很自然。孙楚丽、刘娜娜体会到了魏四“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是在家里练过硬功的,魏四心中丢不下东北二人转。魏四硬是凭着自己的十八般武艺打开了与观众之间的那堵墙,和观众打成一片,没有距离感,不隔心。魏四发挥到位,随便说上了几句,就会把观众逗得前仰后合。
孙楚丽、刘娜娜轮流上场,她们把集贤庄的表演当成了最后的、告别的演出。长久积郁在心的表演才华,就像火山一般喷发出来。
四邻八乡的观众越聚越多,他们不住地喝彩。
孙楚丽谢幕,演出结束了。
孙楚丽与刘娜娜兴致勃勃分了钱。孙楚丽没有直接回家,倒是坐卡车同魏四一起回花家堡子村了。娘家里仿佛还在过年,一伙人围着桌子在堂屋里嚷嚷,炕上一桌打麻将,炕下一桌甩朴克,暖融融的。大家见孙楚丽进门,便一个个喊喊叫叫。孙楚丽的大嫂立即叫孙楚丽上桌打牌,她让给孙楚丽。孙楚丽摆摆手,回绝了。孙楚丽的妈慧娘正灶房做饭,听说孙楚丽回来了,立即眉开眼笑地跑出灶房,手捧着一堆吃的东西,又是又糖块、瓜籽,又是花生。孙楚丽瞬间就觉得,还是这里更像她的家。
孙楚丽接过慧娘手上的食物,没吃一口,便拉着他妈的衣袖往里屋走。孙楚丽说:“娘我想跟您说个事。”
孙楚丽妈说:“我正做饭哩。”
孙楚丽说:“我说完就走。”
孙楚丽妈说:“不在家吃晚饭?”
孙楚丽说:“不吃了,要不邹得林又要吵我。”
孙楚丽的妈慧娘说:“你两口子怎么回事?邹得林他怎么这么没良心,我这么好个女儿嫁给她,他怎么不伺侯好你呢?”
孙楚丽听她妈这番话,眼泪水都快冒出来了。孙楚丽说:“都是我公公婆婆在中间生怪,尽挑拨我们。我现在只想跟他们分开一自己过。”
孙楚丽妈说:“你们怎么分开?”
孙楚丽说:“我和邹得林想另起屋。他家河滩上还有一块地,邹得
林说他爹妈已经答应给我们起建木材加工厂。可是我们现在的钱还不够,我——我想,妈,你们能不能借给我一点?一、二万块就够用。”
孙楚丽妈说:“这我当不了家,我跟你爸爸商量下了,再回你话好不好?”
孙楚丽点点头,说:“好的”。
孙楚丽为了听这个回话,就留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孙楚丽一起床,慧娘便孙楚丽拉到灶房,当着孙楚丽的面给孙楚丽炸了两个荷包蛋,对孙楚丽殷勤得仿佛孙楚丽不是她的女儿。孙楚丽一看她妈这副样子,就晓得她爹一定不同意借钱,便先开了口:“妈,爸没有同意借钱,是不?”
孙楚丽妈慧娘打手势,小声地说:“孙楚丽呀,你爸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哥要知道我们把钱拿出来借给你,一定是不会依的。何况你是个女儿。老实过日子,建什么木材加工厂,树大招风嘛!”
孙楚丽便有些愤然,说:“女儿又怎么啦?女儿就不是爹妈养的么?”
孙楚丽妈说:“老话早就有得讲,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你一出这个家门,就是丈夫家里的人了。跟你哥他们当然是不同的。”
孙楚丽更加生气,说:“在那边,我不是他家的人。在这边,我又被拨出去了。说起来哪儿都是我的家,结果哪儿都不是。这不公平!”
孙楚丽妈说:“是不公平,可是我们女人几千年都是这么做的,你有什么办法?到了妈这个岁数,你就不会这样想了。你就会把你婆家那边当你的家了,就跟妈现在一样。”
孙楚丽不想再说什么,她闷头吃完饭,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独自离开。
公路上行人很少,平常总能拦着汽车,或一辆手扶拖拉机,“突突突”几十分钟就赶了十几里路。这天孙楚丽走了很远,都没有拖拉机过来。鸭皮村人求医上学拦不住车,找孙楚丽帮忙,孙楚丽手一伸,是男人开车准停。不是孙楚丽拦不着汽车、拖拉机,而今天确实没有。风虽说不是很大,可天却冷冷的。辽阔的田野上,也几乎看不到几个人。偶尔有人在地里忙点什么,多半也是上了岁数的老头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对黑土地一点热情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