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晓得傅瑾转头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他们聊地如何深入，如何从纠结到释怀，再到各自抹去心里那点疙瘩，决定以后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不管最后谁得手，都不能真存了怨怼。
乍听没什么毛病，仔细一思量才会发现傅瑾这些话说得过于漂亮，且有意无意中省略了具体过程。瞧着他脸上一派纯良的笑容，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并非故意，我很无辜”几个大字。
莫明轩不信邪，非来了一段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这几句话能说上好半天？总不会剩下时间你们都就着往事下酒了吧？”
不曾想开玩笑的一句话引来傅瑾颇为正经的赞同，“往事是世界上最好的下酒菜。你也别不信，当初能跟乔颉混成朋友，我对他就不可能 没有认同感。只是近年事多，亲兄弟许久不联络都要生出嫌隙，何况是我们这种尴尬的关系。”
他方才发现一件事，傅瑾貌似也有能将面上疙疙瘩瘩各种不顺的事儿说得平平整整坦坦荡荡。面色古怪地打量了傅瑾一眼，说：“以前我不信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人会成为朋友，我总以为是乔颉引着你往歪路上走，如今看来，你们成好朋友倒不奇怪了。”
傅瑾闻言淡定地说道：“我也不止乔颉一个朋友，不过我的其他朋友好像并没有引起你的过多关注，唯独一个乔颉让你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莫明轩轻哼一声，“谁让他凸出？整个就不像个正经人，跟你的个人风格格格不入，我以为他是故意缠上你。”
“你误会他对我有意思？”
他登时一惊，旋即想到这两人怕是通过气，也就不差这点‘小细节’了。自尊心作祟，他并不乐于将自己苦逼兮兮的心路历程都掰开来说一遍，搞得跟自己要卖惨一样。
“一半对一半，我本来就跟花蝴蝶属性的人合不来，看他围在你身边就是感觉画风不符。也别说那些朋友了，就跟那会儿围在我身边的一群人一样，我出事没见几个真上心的，你我的都知道就是同样是朋友，也要分个不同等级。”
听他提起曾经的狐朋狗友，傅瑾就是一阵不愉，到底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变了质，再不适合跟从前一样想怎么教训人就怎么教训，于是到嘴边的念叨只能原路返回肚子里暂且压住。
倒是对朋友分等级的言论挺赞同，唇边终于有了个笑模样。
“只怕在你眼里，朋友就分两种，喝酒吃肉胡乱混的，以及可以往兄弟上发展的。”
莫明轩也笑了起来，“没错，也许看着挺凉薄，可是对什么人都掏心掏肺我是实在做不来。”
是否伪善另说，傻是肯定的。就他们各自年龄段玩在一起的几个人，维持现状就得彼此保持基本一致的步调。
比如对傅瑾来说，他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都是家境差不多或沾亲带故的年轻人，长大后各有各的成器，就能在彼此生意或工作上有个帮衬。
但对莫明轩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他那群朋友可谓是真·酒肉朋友，一道在中二时期浪过来，除非他们长大后还能继续昏天黑地，不管不顾地浪下去，否则也难聚到一起。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成年后也都会各自走向‘成熟’，肩负起某些重担。
当然，同等状况放到乔颉身上又是不一样的光景。乔颉有本事将酒肉朋友处成真朋友，未必有真兄弟那么亲密，有点事儿依旧算能靠得住。
他将此类神奇功能归为个人魅力和手腕结合的原因，是天分也是后天积极学习出的结果，别人想复制都难。
突然，傅瑾叹了口气，用老父亲似的眼神瞅着他说：“看来你是真长大了。”
莫明轩抖了抖肩膀，故意指着地上说：“快给我扫扫，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你这是打算端着老学究的架子直到老吗？回回听你用长辈语气跟我说话我都要头皮发麻。”
此时的他还没发现一点，他已经能从毫不介意接过傅瑾关于往事的话茬，进化到能够自然而然地主动提起相关话题，甚至于在跟傅瑾的相处上也少了几分僵硬，抗拒引发的不自然。
对傅瑾来说，他这一趟来得太值，担心莫明轩瘸了腿走路不方便事小，跟他说打开心结，回到跟从前相差不大的模式他就很满足了。但他不会明说，怕反而惹地彼此尴尬，仅仅是用分外温柔的眼神看着莫明轩。
眼神温度上的变化莫明轩不可能没察觉，只不过他也不想戳破窗户纸，对现如今自在的相处挺乐于接受。为此，偶尔糊涂不要紧。
傅瑾在他这直待到下午四点多，才让手机中频频传来的震动唤走，临走前也没少了叮嘱他日常要注意着点，坚持独立生活没毛病，若为了维护面子丢了里子他回头肯定来伸头问两句。
傅瑾看着莫明轩，眼底分明压着少许不舍，“往后我难说一定能寻出空子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找乔颉就行，他勉强算靠谱，虽然以我的意思是得尽快给你找个护工，就怕你不肯接受。”
莫明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腿，再一次感觉自己伤到的不是脚踝，而是两腿都瘫了才对。“用不着护工，我拿根拐杖足够在家里蹦达了。你也不用天天往这跑，位置都曝露了，盯着这的人铁定不少。”
傅瑾忽然笑了，固然微笑的表情让人如沐春风，吐出来的话却是含着冰渣子的。“不碍事，那边再敢往这伸爪的话，伸一只就剁一只，伸两只就剁一双。”
这说法听着是畅快，他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傅瑾连忙解释了一句。“头尾都料理地很干净，别说摸清楚你的底细，就是自己那边也是火烧眉毛，顾不到旁的事。”
心下稍定，他点点头，让傅瑾平日多小心。傅瑾跟他们不一样，没有经历过越过法律界限的争斗，用太‘君子’的正经手段很容易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