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个刻意回避出柜问题的人而言，小方向上的分歧不足以让他刻意提出来，他更愿意将吐槽声压在心底。
正值大年初一，外面的喧闹声不时传来，倒显得对坐在餐桌前吃着两人亲手做下菜肴的人有些小寂寞。几个小时前，乔颉在他家嘟囔着说屋内缺了点年味，于是忽悠莫明轩去超市买点年货。
丰富的食材，鲜红的福字对联等，凡是旁人买的乔颉都爱拉着他买点。即便两人伪装地足够到位，在大肆采购时还是难免引起了旁人注意。现阶段莫明轩对旁人目光不要太敏感，见状只想避开乔颉，做‘我不认识这人’状。
但属牛皮糖的乔颉岂是能随意丢弃的人，分开不过五分钟就自动寻了过来，精准地活似给莫明轩装了定位。
等他们最终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莫明轩已然选择放弃挣扎，尽管他在超市里曾无数次表示他家不大，实在用不着那么多的福字对联等，乔颉却说他家也需要装扮点年味出来。
“很多年轻人觉得过年味道越来越淡，除了烟花爆竹少了，也有福字对联贴少了的原因。只要把屋内装扮起来，再弄上一桌子好菜，年味再如何也淡不到哪去。”
莫明轩闻言横了他一眼，固然因伪装太彻底而导致两人视线有点难对接到，却不妨碍他直言怼乔颉。
“既然想要年味，你怎么不干脆把红包也发起来？不弄个六七位数不得显得缺少诚意！”
“好啊，回去我就给你发个红包！不过手机发不够仪式感，等回头我去趟银行，再弄个红包装好了给你发压岁钱如何？”
莫明轩的脸当即黑了一大半，口中忙道：“滚滚滚，甭想借机长我一辈！”别欺负他不懂传统文化就给他来个偷换概念，过年发压岁钱就用在长辈给小辈上，兄弟关系都很少发，起码得是个叔叔辈的！
乔颉面上不见恼，反倒笑地很是甜蜜。“我最大愿望不是长你一辈，而是能跟你一起照进小红本上，当然，进一个户口本也可以。”
谁都能听出他话里的真正含义，莫明轩不由一愣。即便是他暗恋傅瑾那会儿，也就顶多做做类似跟傅瑾表白成功成为他男朋友的白日梦，他都从未想过要写进傅瑾的户口本里，因为那压根就是不可能事件，起码在近年的国内是不可能的。
现下摆在他面前的道路有两条，要么以听懂的姿态正面回答乔颉，要么装作听不懂把半开玩笑的话题转向更类似开玩笑的方向。前者郑重到近乎古板，后者轻松无压力，怎么看都是后者做起来更划算，但他心里就是难将那些玩笑话说出口。
在这个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乔颉又一次看似轻描淡写地表露了自己的心意，成功将他逼进两难境地。而很显然，乔颉这回并没有主动给他解围的打算，看起来……乔颉心中也在期待着一个答案。
时间顷刻间变得十分缓慢，过往的一幕幕都飞速在他脑中闪过，他闭了闭眼睛，缓缓将想点头的念头压了下去，再开口时竟觉一句话说起来倍儿不容易。
“幸好现在还是白天，你回去多睡会儿，一准就能梦到你愿望成真的画面了。”没错，还是婉拒，不带讽意，更类似玩笑的言语。就是他脸上，也没见多少不悦的神色，笑容美好的近乎标准式。
现如今，他再被从龟壳中提溜出来面对这一问题时，先前的种种顾虑都已黯然褪色。
准确说他婉拒的原因更多在于自身感受，觉得两人差一线也好，觉得没喜欢乔颉到肯跟人在一起也好。总之，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承认自己对乔颉动心，却不认为自己爱上了对方，还不到愿意跟人携手共度余生的程度。
更何况，乔颉并不是以普通交往的名义在问他，而是在明确表示想跟他后半辈子都在一起，成为恋人也成为家人。坦白说，他从未接触过如此炽热的感情，一时之间是惊慌多于激动，最终理智压倒感性作出拒绝的选择也不意外了。
他甚至忍不住会设想，假如乔颉没有以终生相问，他可能也许大概就点了头了。嗯，仅是谈恋爱的话，将来有个万一两人还能分手，但照乔颉的意思在一起就不打算分开，这……有点超乎他预料。
好吧，某种意义上说他还确实挺渣，挺有点不相信感情，不相信所谓的永远。
很意外，听了他的话乔颉面上并未表现出失望，事实上他连丁点负面情绪都没表露出来，‘阳光’地让他头皮发麻。
“其实我说出来之前就预料到你的答案了！你呀，推你一把才肯走上半步，不一直拽着你，你怕是一辈子都不肯挪动。哎，没辙，谁让我看上的就是你，只能继续拖着你走啦。”
说完也不管莫明轩的脸色，就径直降低声音嘀咕了几句，说是嘀咕，但以两人的距离，是妥妥能让莫明轩听到的音量。
“所以说，也只有你这类人才会暗恋好几年都不敢朝人下手，生生把段很可能成功的恋情给拖没了……幸亏你有这属性，否则哪能轮到我？”
莫明轩：……故意的吧？是的，就是故意！
他内心狂奔而过某种神奇动物，对此简直是分分钟揪住乔颉的领子吼上几句。奈何大街上，不想被围观就必须淡定。
怒意过后他也不禁开始反思，原以为自己只是渣，类似‘任性’的那种渣。
可细细一思量起来才发现，感情那东西本身就娇弱地很烦人，年轻时尚且容易产生动心的感觉，再有多点细心呵护，基本就能生长成足够茁壮的苗子，可一旦遇到个风吹雨打折断了就救不回来了。
并且此后再想产生跟少年时同样浓烈的感情就难了，会开始怀疑并没有传说中的永远，觉得人心总会变，即便人心不变，外界环境也会迫使其改变。种种困境下，那点小苗连发芽都够艰难，再想有个茁壮成长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