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叶坐在房中,有些说不准自己的心情,说起来的确可笑,原来在林夫人年轻之时,也曾有那样值得怀念值得记忆的过往,汹涌而来,跌宕起伏。
岁月把一切都打磨了,曾经放肆嚣张的楚凌音也变成了遇事波澜不惊的林夫人。一切都变得和生气勃勃背道而驰,江叶看着烛火跃动,过往如云烟,当年的他们如何站立在京城之巅搅动风云的,已经不得而知了。如今的一切都成为海面的波澜不惊,只有景王,这个奇特的人。
他身为皇室中人,却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似乎身不得已这件事在他身上从未有过。他可以终身不娶,也可以放弃高位,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只是自己愿不愿意罢了。这样一个人,江叶希望林夫人可以和他在一起,可是有些事不是总能心想事成的,江叶想了良久,终究没有想出个最后怎么解决的办法来,最后还是直接休息了,毕竟第二日她就要出发去边城了。
日夜兼程,她若是休息不好到时候去了就生病了反而误事。
而夙夜从江叶院子出来之后,一直强撑着的身子软了几分,一道光接住了夙夜,夙夜抬头看去,正是夙章。夙章无可奈何的看着夙夜,然后一把抱起夙夜道:
“你就只会逞强。”
夙夜笑了笑,眉目带了几分虚弱,然后轻声道:
“你以为,主子不知道吗?她知道,可是她无能为力,所以我不想告诉她,她就当做不知道。就好像苏胥君上如今被天帝禁锢,不能再轻易动用一点法力,主子不知道吗?她察觉出来了,所以每日只是让他歇息着,夙章,你猜为什么天帝要现在出手。”
夙章轻蔑的笑了笑,月色下他的眉目带着几分蔑视的神采:
“还为了什么,不就为了让江叶吃点苦头吗。”
夙夜颔首,垂眸遮去了神色:
“是啊,上一次这样,还是白马寺之时,天帝看似不在意,其实对凡间的一起都了如指掌。”
可是苏胥真的会冷眼看着吗?就算天帝给了苏胥禁锢重重,苏胥就真的会留在林府让江叶一个人去边城吗?
不会的,第二日江叶还未上马车,帘子掀起,苏胥看着江叶,然后伸出手扶着江叶上来。
江叶看了苏胥许久,然后伸出手扶着他一步步登上马车,江叶轻声道:
“你近来身子不适,如此舟车劳顿你受的住吗?”
苏胥笑了笑,然后为江叶倒了杯茶:
“好了许多。”
江叶将信将疑,看着苏胥,可是苏胥面上看不出半分,江叶眼神一凝,在人间行走,苏胥素来都是道袍似雪,如今却是一身玄衣。
苏胥似乎察觉到了江叶的眼神,笑着说:
“道袍太打眼了,所以换了一身。”
江叶看了苏胥良久,然后点头道:
“的确如此。”
然后没再多说什么,苏胥一手为江叶倒茶放点心,另外一只手在江叶看不到的地方,黑色的如同藤蔓又似黑雾的东西隐隐约约的围着苏胥,一直到手肘,然后一口一口似乎啃噬苏胥的手臂,然后又极快的痊愈,似乎只是为了让苏胥受到皮肉之苦罢了。
这般剧痛之下,苏胥只是淡淡用玄衣遮起,面不改色。
江叶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然后垂眸道:
“走稳一些,不着急。”
马车外的侍卫应了一声,苏胥抬眸看向江叶,只见江叶坐在桌前,茶杯放在她身侧,她微微侧着身子低头,日光将她身上勾勒的十分温暖,她垂着头,线条优美的脖子带着一点透明的白皙,似乎还能看见灰尘浮动,苏胥没有多说什么的收回目光。
在苏胥看不到的地方,江叶握着手,指甲将掌心都要掐出血来。她看到了,一闪而过,可是也足以让她明白那是什么。
苏胥为何这段时日鲜少离开房间,江叶不敢细想。
而高居离恨宫的天帝看着苏胥的样子,冷嗤一声:
“冥顽不灵。”
为了让苏胥不能随意走动,天帝对苏胥下了禁锢,如果他离开了自己的屋子,全身就会受千刀万剐之苦,但是又会飞快的愈合,周而复始,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屋中。
想不到,苏胥为了跟着江叶一起去边城,竟然活生生将禁锢压制,只在一只手上,天帝冷笑,压制的越久,到时候反噬的就越厉害,苏胥不懂这个道理吗?他懂,可是苏胥从来在江叶身上,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天帝目光辽远,其实边城,并不会让江叶怎么样,可是苏胥不放心,对于江叶,他恨不得把一切都做到毫无威胁。
天帝撑着额角:
“一出好戏。”
叱咤乾坤的苏胥君上,原来也有死穴,只是这死穴,还不需要人利用,他自己就甘愿付出一切,真是,可笑。
天帝随手一挥,然后看向缓缓走来的司命,天帝挑眉看向司命,司命行礼道:
“陛下,您插手的太多了。”
天帝神色不变,看着司命道:
“你素来和苏胥交好,如今是来求情的吗?”
司命微笑:
“陛下,四海八荒谁人不被您握于鼓掌之中,可是苏胥走到如今不容易,还请您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对他网开一面。”
天帝似乎是笑了笑,然后他目光冰冷的看着司命:
“如果没有网开一面,你以为他还会活到现在么?江叶到底是什么身份,朕懒得追究,朕给他的情面还不够吗?他想干什么?将江叶接到上天庭么?司命,这天界是朕的天界,还是苏胥的天界?”
司命跪在地上:
“苏胥绝无半分谋逆心思,陛下明察。”
天帝轻嗤一声:
“他没有,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日,天界还是江叶,想必他的选择不会是天界。朕可以对他的一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的执念要成真了,朕希望这个执念只是看上去要成真,罢了。”
司命垂眸不言,天帝要给苏胥一个念想,可是这个念想,永远不能成真,一旦成真,苏胥就不会永远忠于天界了。
司命叹了口气,行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