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留数日,女帝等到风波平息了几分之后,才让长康公主出宫。长康公主走在皇宫的走廊内,她静静回想着固凤女帝的话。
身为女帝最宠爱的公主,长康公主知道其中有几分真心,能在皇宫之中从公主走到女帝,若说女帝是个感情用事的人,那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可是人都是会变的,曾经那个杀伐果断的人,也开始被岁月侵蚀了。
这一次长康犯下的大错,女帝终究不忍苛责,朝堂之上女帝也只是让重臣们思索如何应对。长康抬头看了一眼碧空如洗,终究是她轻敌了。她付出了代价,那么晋阳呢,什么时候才会付出代价。
长康垂眸离开,她去了忌濂府中,忌濂和平阳一样,对自己的父亲称不上恨,但厌恶却是一样的,所以忌濂早早的就自己建府搬了出来。
自数年前那一战,忌濂再也无法上沙场,更无心朝堂之争了,在自己府内终日困顿其中,后来平阳入了府中,勉强才有了几分生气。
长康站在门外,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进去之后该怎么说。一时进退两难,可是再难……
长康公主长叹一口气,然后在侍卫的簇拥下进了府中。有些东西,不是逃避就可以的。
到了水榭旁,忌濂松松散散的披着衣服,头发也松松散散的扎着,似乎百无聊赖的一边撑着额头一边随意撒着点心喂池中的鱼,长康慢慢走近他,忌濂慢悠悠道:
“公主怎么今日来了。”
长康淡淡道: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
忌濂含笑:
“可不敢让公主惦记,以前公主一惦记我,那必然就是平阳犯了错了。”
长康公主身子微微一僵,忌濂还在絮絮叨叨道:
“听说这次司源也在,必然会好好教导她,这孩子什么都好,脾气有些急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能不能改过来。”
长康公主垂眸听着忌濂说话,不知不觉忽然听见忌濂诧异问道:
“公主?你怎么了?”
长康骤然回神,然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泪流满面,良久,长康才低声道:
“你不上朝堂,大概是不知道,平阳……她战死沙场了。”
当啷……忌濂手中的瓷碗落地,里面的点心滚落水中,忌濂豁然起身看着长康:
“公主,这个玩笑可不好开。”
长康抬眸看着忌濂:
“我怎么会开这种玩笑,事出紧急,司源想必也心神大乱,匆匆写了一份急报,到底如何还没得知。”
长康顿了顿:
“但是这事儿……是真的……”
忌濂颓然坐下靠着栏杆道:
“怎么会……怎么会,这丫头武艺不差,我让她事事都和司源商量,她怎么会!”
正说着话,忽然门外侍卫匆匆进来道:
“司源元帅派人送来的。”
忌濂死死盯着那一方盒子,不曾说话,良久才道:
“放下,你走吧。”
侍卫不明所以,但是心中有个不详的猜测,所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放下盒子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忌濂手带着几分颤抖,良久,才打开盒子,最上面是一封信,忌濂拆开看了,信中详细写了自楚如乐进帐之后发生的一切,楚将军重伤不治,六皇子和沈树辰决裂。属下温山酒叛国投靠固凤,楚如乐为晋阳六皇子下毒,平阳出兵,后来,温山酒和楚将军里应外合牵制住司源不能及时增援,晋阳派兵攻打落丰城五皇子带人去守战败而归。
所以一切,都是沈树辰早早就和六皇子布好的局,他们从未相信过楚如乐,甚至帮着楚如乐获取他们的信任,而最后的代价,就是平阳的生命。司源将一切详细写出,告诉忌濂,怪他大意,求胜心切。
忌濂闭上眼,沈树辰给的诱惑太大了,他以自己卸去职位为诱惑,如果储君抵达边城,那楚如乐将彻底无用,沈树辰抓死了平阳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才会让平阳入局。
良久,忌濂才看盒子里的其他东西,司源写道:
“平阳手下已经回来,有些人对我怨恨,恨我没有早点去救她。这是我的过错,他们说,沈树辰以他们性命为要挟,假如平阳甘愿赴死,他就放过他们,平阳同意了。我没有找到平阳的尸首,听说是沈树辰命人厚葬了,我还在继续找,剩下的东西,我想平阳应该很想给你看看。”
那是一本装订的有些简单的册子,忌濂打开看了第一眼,眼眶便红了,上面是平阳的字迹:
“今日司源跟我说了许多,以前是我做的不好,如今我要更加努力才是。”
后面是平阳仔细收录的和沈树辰大大小小的战役,平阳将每一次的天时,环境,如何行军布阵都仔细写下,偶尔还有批注。
一行红色小字:
“我定要打败沈树辰,为哥哥报仇。”
“沈树辰的确厉害,还要仔细学习才是。”
忌濂闭上眼,良久,才对长康道:
“我要入宫。”
长康皱眉看着忌濂:
“你想要干什么?”
“入宫,请陛下准许我,再次披甲。”
长康大惊,拒绝道:
“不可,你如今怎么能上战场。”
忌濂如今只要穿上战甲,就会呼吸急促身子发软头昏脑胀,之前试了无数次都会这样。如今如果贸然上战场,岂不是……
长康摇头道:
“我不同意。”
忌濂看着长康,然后问道:
“公主,你看,平阳被沈树辰打败了多少次,她都未曾怕过,而我,却因为那一次而逃避至今。我不可以再逃避了,我和沈树辰,不共戴天。”
“难道我和沈树辰就不是不死不休吗?可是你想清楚了吗?你现在这样去,难道平阳就会乐意看到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再出了什么事,平阳地下有灵,会如何?”
长康看着忌濂,有些失望道:
“就算你想上沙场,想为平阳报仇,也不该是现在这样,你还不如你以前,你又如何打败已被大大小小战役磨练的越发厉害的沈树辰?一腔热血,是最无用的感情。”
忌濂沉默良久,然后看向长康:
“你说的对,我不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