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的警惕性很高，俯下身，在我这个腿不能动，腰躺久了有点疼的人的耳边说，“哪里没有什么依靠，不是说有一个跑了吗？”
我被助理一句话堵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咳嗽了两声。
许婉婉凑过来就想给我检查，助理看向许婉婉，还是让开了。
我躲开许婉婉伸过来的听诊器，“没什么事，我就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助理和许婉婉同时沉默。
我看向助理，“出去，我有分寸。”我本来想训斥一下助理，但想助理是因为关心我，训斥不太好，我就缓和了语气，柔声对助理说，“你不相信我吗？”
助理丝毫看不出我对她的隐忍，“您差点把自己玩死，我怎么能相信您。您现在站都站不起来，长期卧床还会得……得……”
好不容易助理卡壳了，我刚想说一句堵上助理的那叭叭的嘴，却忽视了病房里还有一个学临床，在个大科室轮转过的医生。
“深静脉血栓。”
助理大概不记得了，她刚刚是怎么防许婉婉，防贼似的，立刻站在一条船上，“对对对。”
我对助理的怜惜和因为她是真的关心我所以才有的一点耐心，在这一瞬间消失。我面无表情的对助理说，“再不走，我扣你半年工资。”
助理硬着头皮看着我，在我和许婉婉的注视下，悄悄移到另外一边低声对我说，“不行，我走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我良心会受到谴责的。”
“……”
“那一年。”
助理立刻放弃，“我现在就立刻出去，需要我帮您二位带上门吗？”
“良心呢？”
面对我的质问，助理理直气壮的说，“我要吃饭的，结婚生子也需要很大的成本的。我们这种阶级的苦痛，您这种天生就拥有很多东西的人不会懂的，您二位慢慢聊，我这就走。”
助理立刻出了病房，顺便帮我把门合上了。
没有了不能因为“热爱我”发电的助理，只剩下我和许婉婉面面相觑，有点尴尬。
许婉婉先开了口，“你的助理挺有趣的。”
“我身边的人大都挺有趣的。”
又尴尬了。
许婉婉应该放弃了和我从归于好的想法，直白的问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我看向她。
许婉婉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家底虽说没有多富，还是有房子有点底气的，她有天分，又是季铭轩的徒弟，医生这个行业不敢说将来前途一片大好，也算顺利了。
“在我醒来之后，我和铭轩对话之后知道了，药物有问题。我吃的药的确有副作用，副作用在研究的时候就体现出来，可铭轩瞒着我，是因为盛……”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叫名字不太好，叫老师也有些不对。
“他让铭轩继续让我吃。铭轩帮我的钱都是他给的，铭轩是他监视我的工具。宴南霆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和铭轩接触比我和铭轩接触要早点，我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人。”
我觉得有些凄凉，“所有人都不相信我，所有人都瞒着我。”
“老师是因为你……”
许婉婉为季铭轩说话，在触碰到我的眼神之后，回避了。
她死死的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他是因为我。那你呢？你是因为铭轩才对我动手的吗？”
“老师和我说了。”许婉婉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离开是因为做错事了，他帮了不该帮的人，不是因为你离开。那个人和我说，是因为你，老师才离开这个职业。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老师……”
许婉婉抹了抹流下来的泪水，“我不相信，我开始不相信于菲说的话。我知道就算是老师真的因为你不做手术所以选择执意离开医院的，那也是她的选择。知道她告诉我，只要你能离老师远点，只要……”
我面对在手术台上把无数病人从死亡边界拉回来，却在和我对话的时候泣不成声的许婉婉，突然有点无力。
“只要，我消失？”
许婉婉否认，“不是的，我没有想你消失，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你有没有想杀过我就的想法？”
许婉婉抬起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过了许久，才听见她低声说，“有。是我换了药，我知道换药的后果。”
“我会为我做的承担一切的责任，你去报警吧。”许婉婉闭上眼睛，“太煎熬了，这段日子对我来说太难受了。”
我冷漠的望向这个无数次喊我姐姐，曾经真心真意的对我，就算她喜欢的人喜欢我，也拎得清的姑娘。而这个真心真意对我的姑娘，也曾经有过想杀我的念头。
我要是在这场事故中死了，我可能就不用面对这个场面了。可不巧的是，我还活着。
“我不会去报警。你难受是你的事情，这是我对你做错事情的惩罚，也是惋惜。”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谅解，倒不是我有多善良，我只是记着那几年陪我复健，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陪伴在我的身边，在我手术后守着我的姑娘。
记得她的好，也想她未来能好。
许婉婉刚忍下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你真狠，让我一辈子都遭受良心的谴责吗？不给我赎罪的机会吗？”
“我给你赎罪的机会，我的命是很贵的，你要救很多人的生命，才能换得原谅。在那之前，不许死，不许自暴自弃，也不许进去。”
许婉婉震惊的看向我。
我为我留恋她的好做掩盖，“培养一个医生是很难的，季铭轩那么久了也就只收一个徒弟。”
“出去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
许婉婉刚开门出去，助理就冲进来了，对着心情极度起伏，正在拍着胸口安抚受伤的心脏的我说，“苏总，宴总来了。”
她话音刚落，宴南霆就推开了病房门走进来，对我和助理笑了笑，“我打扰到你们谈话了吗？我要不要去外面呆一会再进来？”
助理猛地凑到我的耳边，“我出去的时候，宴总就已经在外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