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句话,可当真是重重地打了秦家人的脸了,秦家自以为扯来扯去的,就能忽悠住八王爷,却不想八王爷只是在把他们当戏子看。
“王爷,接下去下官所说的话,皆可在这里头找到,并非下官凭空捏造。而为了让下官的话更加可信,下官还将几位重要的人证请到了这儿来。”城主指了指那六个铁陀,当即就什么客套话也不说了。
天高皇帝远有两个意思,一是皇帝管不到这边角嘎达的,二是远离权力中心的人同样也不清楚,那些皇亲贵胄的脾性。
比起井底之蛙的秦家人来,才调到天和城两年的城主,当然是更清楚八王爷这个鼎鼎大名的“笑面虎”。所以自然的,城主也就知道,八王爷的那哪话可以当做是玩笑话去附和,而哪句话又一定要地记到心里去。
“下官将在天和城失踪的每一个人都仔细打探了一遍,发现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身怀异宝。本来这些人失踪后,他们的宝物也该一起失踪了才是,但是并没有。下官查到,那些宝物辗转间,不是落到了京都贵人的手中,就是在地下的黑场子里,以高价转手了。这就证明,所有的失踪,不是事故,也不是偶然,而是遭遇了毒手。”城主很果断地给了八王爷一个结论。
“继续说下去。”八王爷靠在椅背上,沉思着说道。
“下官有托人打听过,京都显贵手中的宝物是如何得来的,结果都说是皇上赐下的,想来八王爷一定比下官更清楚,秦家是做什么的,他们是专门给皇上上贡奇珍异宝的!在天和城失踪的宝物,却进到了皇宫里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用下官多说。”城主仿佛得到了鼓励,声音也就更加沉稳了,“下面,八王爷可以审问下官带来的两个证人,这两个人,一人是城中最大客栈的老板,另一人则是秦家的奴隶。”
在八王爷的点头应允下,城主把手伸到身后摆了摆,很快的,衙役就带了两个人过来。
一人身着锦缎,虽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但细皮嫩肉,一看就知道是那客栈老板。而另一人衣着虽然整洁,但却已打满了补丁,且身材精瘦,一眼看去最显眼的就是脸上的奴字刺青,刺死了他的身份。
而要是秦攸宁当初有留意过的话,她现在兴许会记起,这个奴隶,就是王铁。
就是那个在秦攸宁重生而来,一袭红衣气势嚣张地去到秦家时,在那山崩地裂的大雪中,仰头看见那早该被“烧成灰”的秦六小姐,却顶着一双红眸死而复生了的,那个取雪水的奴隶。
“草民、奴才给八王爷请安。”两个人一道跪下。
“有什么要说的,就拣着重点说吧。”自这两人出现后,八王爷的目光就一直放在王铁的身上,有奴字刺青,那就是战俘,可秦家怎么会有战俘,说的更清楚一些,就是秦家哪来的资格,能有战俘为奴?
“是,那、那就由草民先说?”客栈老板的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的很,和他那一身肥肉对比强烈的很,他微微侧首看了城主一眼,在城主的催促下,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力地咽下口水,“来天和城的外城人,多是为了去天雪山赏景的,可那些失踪的人却不同。草民记得很清楚,他们从未问过一句天雪山的事情,行迹也匆忙的很,多只在客栈里住了一个晚上,然后就消失无影了。”
说着,客栈老板就小心翼翼地看了城主一眼,这才又在城主安抚和催促的眼神下,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后来,草民就长了心眼,但凡有异常的客人出现,草民就找人跟着。虽然多是被那些客人察觉并甩开了,但多次下来,草民还是发现,那些客人都是朝着天雪山的方向去的,而且看起来熟门熟路的很,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来天和城。”
客栈老板的声音越来越飘,越来越紧,脸上已经是汗如雨下了,在城主不停的眼神示意下,只能强撑着自己往下说,“而有那么几次,那些跟丢了客人的人,却意外地看到了兴致勃勃地往天雪山去的秦家主。一次两次是偶然,可次数多了就觉得奇怪了,那时失踪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于是草民就安排了人,在下一次有客人来住宿的时候,隔夜就让人去秦府外守着,果真就看到,秦家主和客人在差不多的时候,前后脚往天雪山去了。”
“你是只让人守了一次,还是自那之后,次次都去守了?”八王爷分析了一下后,就询问起这个证据的可信度来。
“回王爷,草民胆子小,不敢、不敢守太多次,在连着三次都没有意外之后,草民就怕了,怕被秦家主发现草民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草民也就没再让人跟踪那些客人,也没让人去秦家守着了。”客栈老板在听到问话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回答会让八王爷不高兴,可他早就被城主提醒过,千万不能说假话。
也许实话实话会让八王爷不满意,但也只是不满而已,就像八王爷不喜欢和愚蠢的人说话一样,只是对你的一种否定。而如果你说了假话被发现,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因为八王爷是出了名的,讨厌别人骗他。
果不其然,在客栈老板直起耳朵,战战兢兢地等待之下,八王爷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无视了他,偏过头让王铁说话了。
“奴才王铁,自从在秦家为奴后,被分到的差事就是每日里三次往返天雪山和秦家之间,为秦家的主子们取来天雪山上,积雪所化而成的雪水。”王铁虽然是个奴隶,但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的很,“奴才身份低微,自是不会有人注意,也就多次撞见家主鬼鬼祟祟地上到天雪山的事情。”
“你虽刺着奴字,可以你这不肯弯下来的腰板,和你竟敢来到本王面前,告起你主人的是非来,就可以看出,你是奴身却没有奴心。”八王爷凉凉地说着,“看你这奴字,应该是四年前琉国的战俘,怎么,国都已经亡了,你还在坚持些什么?”
“国亡是因为国力不敌,是必然,但奴才甘愿成为战俘是因为不敌白矖将士,不愿成为奴隶同样是因为不甘在不值得的人手底下为奴。”王铁语带讽刺地说道,期间还不屑地将秦文鸿的瞪视反瞪了回去,那样子,别提有多嚣张了。
但是秦攸宁不得不承认,这王铁的话让她很想拍着手说个好字。
而八王爷也同样有这么个想法,在王铁说完后,就点着头抚掌而笑起来,“很好,此地事了之后,你若甘愿在本王手底下做事,就可随本王一道回京。不过现在,你还得把你现主人的事情,给说个明白。”
王铁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八王爷看了好久,在看清楚八王爷的脸上没有一点玩笑意味后,直接裂开了嘴,使得他这人看上去,瞬间就多了几分憨厚。
“奴才是个胆大的,也是个好奇心大的,虽然和奴才一同做事的总是提醒奴才,要谨小慎微,但奴才生来便是如此,改不了。也是因着这个,奴才才发现了秦家主鬼鬼祟祟地都做了些什么,他经常去的,是天雪山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奴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曾偷偷去看过几次。很平常的一个山洞,唯一不寻常的,就是那山洞里有许多没用了的灵石,和骨灰。”最后三个字,王铁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百姓中先是一片难以置信地抽气声,而后就像是炸开了锅似的,嗡嗡地议论个不停。
“奴才可是在战场上活下来的,那些被烧焦、烧成灰的战友,奴才可是埋了不少,不可能会看错。发现了这一点后,奴才的心里就不仅仅是好奇了,而是害怕,那山洞里的灵石,没有怎么收拾,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来摆阵的,会将人烧成灰的阵法,怎么想怎么恐怖。”王铁说着,还打了个激灵,“虽然现在天雪山已经塌了,找不到什么山洞了,但是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不知是幸运,还是诡异的逃脱者活着。”
“王铁,你别乱说话!”城主跳着脚,慌忙地阻拦起来,“这话,你之前可没有说,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取信王爷,就无中生有!”
“城主请放心,奴才没有乱说,奴才本来也是没打算说的,只是奴才觉得,八王爷不是普通人,会相信奴才的话,所以奴才才临时决定要说的。”王铁以同样不屑的眼神看了城主一眼,然后那目光就犹疑不决地,慢慢挪到了秦攸宁的身上。
而王铁最先看的,不是秦攸宁的脸,而是秦攸宁的眼睛。
几乎就在王铁触到秦攸宁目光的瞬间,他就猛地绷紧了身体,双手紧抓着大腿肉,面色枯败如灰,一副害怕到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