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凰此名,如雷贯耳。
秦攸宁顺着沐无风招手的方向抬头,在那摆好了桌椅的位置之后,站着好一些人,有面对着他们的,也有侧对着他们的。但是秦攸宁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在这一群人中,真正的沐凰就是那个背对着他们的。
很是巧合的,她和秦攸宁都梳着灵蛇髻,如果说插了红宝石流苏不要的秦攸宁,就像是一朵炽烈妖冶的蔷薇,那么斜插着一只金丝缠玉簪子的沐凰,就是一朵正要绽放到极致的月季了。
“兄长?”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后,那倩影动了动,先是转过了头,然后才是慢慢地转过身子。
这一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寻常的不能更寻常的动作,在沐凰做来,却带上了几分别致的味道。究竟别致在哪里呢?秦攸宁想,或许就是在沐凰转头回眸的那一刻,她竟会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而在沐凰开口说话那一刻,她又会不由自主地抿住双唇一般。
同为女子,明明心存敌意,但在那一刻,秦攸宁却小心翼翼了下来。
而这,就是沐凰的魅力。
“妹妹,你且过来,为兄为你引见一个人。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见,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让咱们的小郡主喜欢吗?”沐无风像是卖关子一般地说着,说话间还转过头对着秦攸宁笑了笑,“快些过来,为兄在旁瞧着,可是觉得你们二人定是能趣味相投,成为至交好友的。”
“哦?这可真是稀奇了,放眼京都,谁不知道咱们太尉府的沐大公子,眼光最是挑剔了,就连陛下都说兄长你像个食古不化的老学究呢!”沐凰掩着嘴笑道,挪步缓缓向着秦攸宁走来。
“眼光挑剔?这一点妹妹你可没有资格立场来说为兄我,要说眼光挑剔,咱们沐府谁及的上妹妹你呀!一副十大家都鉴定是真迹的画卷,你一眼,却就看出那是假的,如此眼力,为兄可是甘拜下风。”沐无风一边说着,一边对着沐凰拱了拱手。
这一番两兄妹间打趣的玩笑话,引得不少人都笑了起来,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沐凰的身上。
秦攸宁不禁冷笑了起来,他们两兄妹这抢风头的本事,才是真的厉害,让她甘拜下风!不过,只这么点小伎俩,就想打击到她?那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大师兄,若是未曾听说过二师兄的名讳,我今日怕是要惹出笑话来呢。”沐凰这一步步走过来,明明是因为沐无风说要给她引见一个人,可她却愣是忽视了秦攸宁。于是,秦攸宁在对沐凰一颔首,意思意思地打了个招呼后,就扭头和身旁的秦故说起话来。
“怎么怎么,二师兄的名讳怎么了?”秦故还没有开口,站在秦攸宁另一边的赫连秋水却有些激动地打开了话匣子,“不瞒小师妹,其实你三师兄我,初识,也曾闹过笑话的。”
“哦?”秦攸宁也拉着声调哦了一声,眉心挑起,有些疑惑也有些期待的味道。
对视了一眼后,秦攸宁有些故意地清了下嗓,试探一般地问道:“三师兄想的,莫不是和我一样?在初听到沐凰小姐的名字时,我还想着,沐二小姐的兄长是不是名叫沐凤?后又一想,沐二小姐的兄长可不就是二师兄么,所以,二师兄到底是叫沐无风呢,还是沐无凤呢?”
秦攸宁才说完,赫连秋水就双掌重重地一拍,一脸的相见恨晚,“小师妹,还真是!那阵子全京都的人都把这当作了笑话在讲,哎小师妹呀,你怎么就不早点出现呢,不然我好歹也有个伴了。”
赫连秋水简直就是唱念做打俱佳的好苗子,他这话听着像是在自嘲,可真正被全京都当作了笑话再讲的,可不一定单单只有他一人吧?
虽说父母都望子成龙,可真就把凤凰二字给嵌进了子女名字中的父母,可不多,尤其是在书香门第的人家。
“咳咳,三师弟、小师妹!慎言!”等到这个时候,秦故才一脸严肃地开了口,阻止秦攸宁和赫连秋水继续说下去。但这个时候,该说也都已经说完了,莲步轻移的沐凰也已经脸色越发僵硬地,走到了秦攸宁的面前。
“是。”
“是。”秦攸宁和赫连秋水都郑重其事地应下了。
但才应完声,一转头,秦攸宁就对着沐无风和沐凰两人灿烂一笑,“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当然,一眼便能认出画卷的真伪,沐二小姐的才气也不比容貌来的差啊!”
自古以来,被说长的貌美的,总担心会被忽略了容貌意外的东西,担心被当作一个无用的花瓶。而被夸才能突出的女子,却又会担心是不是因为长相不佳,所以别人夸起来,才只能以才能相夸。
总之,似乎才貌之间有这一个诡异的结界,一方面吐出之后,另一方就自然被人弱化了去。
得了一个京都第一美人之称的沐凰,肯定有着甜蜜的负担,所以秦攸宁的这番夸奖,着实是膈应人的很。但是没有办法啊,这就是夸奖呢,沐凰还得笑着收下。
“秦小姐怎么也学着兄长,打趣起沐凰来了。”到底是在京都贵女圈子里横行无忌的人,这不,沐凰也只是被动了一小下,而后立马就反击了起来。
“沐二小姐,你我初次见面的,我哪里会打趣你呢。”秦攸宁摇着头说道,这话潜在的意思就是,谁初次见面就会自来熟地打趣对方的?“对了,在拜师礼开始前,我可还有好些事情需要确认一遍呢,师傅也急着见我,我就先行一步。沐二小姐若是有事要同我说,等晚些时候,或是来日,再来国师府寻我哦。”
早在争锋相对之前,秦攸宁就已经想好了这句话。
不就是一个太子妃之位么,秦攸宁虽然不在乎这个位置,但她却在乎慕卿辰这个人。所以,对于任何可以打击对手的机会,秦攸宁都不会轻易地放过,何况还是这种自个儿送上门来的机会。
“你们二人,着实胆大。”粗粗地露了个面后,秦攸宁三人就原路离开了中庭,说着是去找国师,实际上也正走在去往国师所住天星院的路上。但他们的脚步,也实在是慢的不能更慢了。
“方才只沐家兄妹二人,没有沐太尉和沐夫人的出现,我们这边也就是三师兄妹而已,没有师傅的出面,所以说破天也就是孩子之间的玩笑话而已,没什么胆大不胆大的。再者,我也是瞧着三师兄说话那么地胆大,我这才会那般放肆的。”秦攸宁努了下嘴,解释着,顺便还推脱着。
“嘿,我说,小师妹你怎么老是欺负我这个老实人啊!”赫连秋水嚷嚷了起来,语带笑意,并不生气。
三个人就这样笑笑闹闹地向着天星院走去,他们可能是已经注意到了,也可能是还没有发现,明明只是第一次搭档合作,他们三人之间却已经如此和谐默契了。
赫连秋水的装疯卖傻,秦攸宁的装傻充愣,秦故的利落善后,三个不同的个性,竟是完美地融合了。
但这份默契,在国师面前,却一下子就失效了。
“攸宁啊,虽然有为师给你顶着,可你行事的时候,一定要想着你不仅是国师府的弟子,还是咱们白矖之光啊,你可不能跟着秋水一起犯浑。”当秦攸宁三人进到了天星院的时候,国师正在摆弄着院中的花花草草,好久才抬起头,出口的第一句话让三个人的心脏都扑扑狂跳。
不过这狂跳的区别就在于,秦攸宁是兴奋,秦故是有话难说,赫连秋水是惊吓。
“行了,做了也就做了,我堂堂国师府难道害怕他区区一个太尉府不成。但是攸宁你要担心的是,国师府没人敢伸手,但在国师府外,肯定有不少人等着你出门。”国师善意地提醒道。
“师傅您就放心吧,只有闲着的时候,他们才有工夫盯着我,要是出了点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这些人才没闲工夫盯我呢。”秦攸宁俏皮地说道,但话糙理不糙,的确就是这么个道理。
“你呀,脑袋还别在裤腰带上呢,居然就招惹起别人来。秦家的案子又不是已经定局了,你可当心着,别谁到时候一心狠,就让你两日后血洒紫宸殿。”国师威胁地足够直接。
“弟子晓得了,师傅您放心呢。”秦攸宁连连点头,她当然是晓得了,晓得是时候该去把最后的隐患,给除掉了。
而就从目前传出来的消息看,秦家人里头肯定是有真正勾结了前朝的,所以他们越是嘴硬,所受的刑罚也就越多。而越是受刑,没了墨枯草来压制心魔的秦文瀚,就越容易被挑起心魔,一发不可收拾。
“真要说起来,后日就是殿审的最终结果了呢,不知明日,我可否去天牢探望探望那些个,曾经的家人?”思忖再三,秦攸宁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