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爷,作为转机所寻来的人,哪一个不是有福之人,只不过并非白矖的大运之人罢了。马悦灵根不差,其父又是白矖的皇商首富,只不过一个弟子的虚名罢了,便可将马家紧紧地握在陛下的手中,何乐不为?”国师并不恼,还是笑意盈盈地说着话,却清晰地点明了,收徒其实是皇帝的意思。
“那马悦的事就暂且不提,可这两年间来,父皇辛辛苦苦找寻来的人,国师您只看一眼,便否定了他们。而今次,您却是连人都未见上一面,就已经向父皇请旨,让秦故出城接人了,不知国师您,究竟是如何断定的?”马悦不过是八王爷举的一个例子罢了,剑国师避重就轻地回答,八王爷也就不依不饶地重新问了一遍。
“皇上可还记得,两年前,老臣在小郡主那儿探了口风后,就闭关三月,在国师府修了一座大阵?”国师依旧不慌不乱地,对比之下,八王爷真的是年轻气盛极了。
秦攸宁发现,在这短短的三个时辰之内,八王爷在她心中的形象是由好变差,而国师的形象,却是由差变好了不少。
难怪慕卿辰曾说过,没有见过面,没有深聊过,那你对一个人的看法,就只是片面不完整的。
“可是国师府外的那座迷幻阵?孤记得,你当时修此阵的用意,实是不想让百姓对国师府关注过甚,怎么,难道这迷幻阵还有孤不知道的用途在。”皇上的语调忽抑忽扬,听得秦攸宁很是难受,她总觉得皇上对国师的态度,有那么点不对。
“此迷幻阵,一用来迷惑世人,可保国师府安居一隅,不为外人所扰;二用来去除入阵之人身上的幻术,亦即所有伪装。而天道施掩在转机身上的障眼法,也可视为幻术,让其虚虚实实,难以辨认。换言之,只有真正的白矖之光,才会在进入迷幻阵后,散发出真正的光芒来。”国师讲的头头是道,就仿佛他说的都是真的一样,“八王爷,这一点,想必您最深有体会了。”
“我……”
八王爷顿住,这时候,他还能说些什么。再说下去,就只会把他和秦攸宁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坏,他不能帮助皇兄巩固太子之位就罢了,可不能倒添乱。
但皇帝却没有这些顾虑,再说了,国师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有什么他俩知道,皇帝却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皇帝开口了:“仁儿,秦姑娘可是由你一路护送来京都的,这一路上多波折,你们二人想来都经历了不少。你方才还和孤说,秦姑娘是个如何聪慧的人,怎么现在,却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了。你这孩子,在父皇面前,还有什么好敛着的,秦攸宁是秦攸宁,秦家归秦家,你用不着做出一副避嫌的样子来。”
随着皇帝的这句话落下,秦攸宁明显感觉八王爷身上的那股别扭劲,消失了。不过,八王爷却也没有恢复成那副秦攸宁看惯了的成熟模样,而是……更加地委屈了。
“父皇,其实儿臣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记不得秦姑娘之前的长相容貌了而已。”八王爷原本是站在皇帝的身侧的,现下有点赌气一般地走了几步,站到了秦攸宁的身旁不远处,“这一点,不仅儿臣,马家人也怕是深有体会。明明记忆中秦姑娘的长相并非如此,可回想起来,却是半点都记不起来了。想来,这就是国师所说,天道的障眼法了。”
“仁儿提起马家,孤方记起,前不久马华菁携子带女地出了趟远门,回京后还带回了一具炎蟒的尸身,在京都轰动一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啊。孤还记得,那一阵马家可谓是门庭若市,多少人登门就是为了看那炎蟒一眼,可他们却不知,马家早就将此物上贡入宫,由朕赐给国师制药了。”皇帝眯了眯眼睛,忽然地话锋一转。
“怎么,原来马华菁是去了天和城吗,他们若是见过秦攸宁的话,理当,也是见过秦家人了?”
八王一听,唇线有些略微的绷紧。
避嫌避嫌,有嫌疑才要避开,皇帝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诉八王爷,你不说那就是有猫腻。八王爷这才原原本本地答了,可他的本意是想把这烂摊子从自己身上引开的,哪成想,皇帝却借着他的话,引出了更大的问题来。
“仁儿不说一说吗,你既见到了马家人,那又是在何处见到的。”皇帝一个人悠悠地说着,声调沉缓,“马家为我白矖首富,虽不说富可敌国,但若是用在不当之处,也不可小觑啊。或者,仁儿若是记不大清了的话,那见过马家人的秦攸宁,你来说说,你是在何处见到的他们。”
此时的秦攸宁已经垂首敛眸,盯着地上的石板接缝,看了好一会儿了。
进宫前所做的心里准备,以为眼前是一场硬仗要打,临到头却发现,是一场笑话。白矖有这样一个皇帝,的确是需要国师费尽心思,来找一个转机了。
明明在听国师说起镇西大将军一家的事情时,秦攸宁还觉得这皇帝是个有情有义,也极有帝王手段的人,可在对待国师和太子的时候,怎么就又多疑成这般模样。
罗哩罗嗦地讲了这么多,哪句话不是意有所指!
也难怪,在驿站的时候,八王爷提起皇帝的时候,是那样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连自己儿子都不放心的人,哪里还能指望他的儿子敬仰他呢。
所以方才秦攸宁在殿外的时候,听到八王爷背地里说着自己坏话时,除了生气八王爷的小心眼之外,更多地还是怀疑八王爷之前所说那些话的真假。直到,八王爷被皇帝逼得,一不小心露出了厚厚伪装之下的真脾气。
“小女回皇上的话,机缘巧合,马家大小姐马悦,曾和秦家的四公子秦鑫立下过指腹的婚约。不过,马家和秦家门不当户不对的,马悦又自觉身为国师的弟子,理当寻一门更好的婚事,所以马家这次去天和城,其实就是去取消婚约的。”秦攸宁想都不想地,就实话实说了。
“马家的去意,其实明眼人都看的明白,所以秦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而马家在目的成了之后也就离开了。只不过,小女像不明白的是,明明当时八王爷一副不喜欢马家人的冷淡模样,今日怎么倒是替马悦说起话来了?”
虽然摸不准皇帝的脾气,但是秦攸宁直觉,在这个皇帝面前,她只要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实话就足够安全。而且,她越是表现地真性情,说话也不怎么修饰地尽善尽美,就越是会让皇帝相信。
因而秦攸宁就突然地来了这么一问,差点就把八王爷的鼻子给气歪了。
但秦攸宁既然明白,八王爷是故意借她毁了囚车的事情在装小心眼,那么她就不宜得罪了八王爷,所以在停顿了一个呼吸后,又接着问道:“八王爷您,到底是在替马悦说话呢,还是因为觉得我害你丢了面子,所以就处处和我做对,说我坏话?”
在说到“说坏话”三个字时,秦攸宁特意提高了声音,点明她可是在殿外把一切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加上秦攸宁也不用小女来自称了,那咬牙切齿的小模样,还真就有了一股斤斤计较的味道在。
“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八王爷攥了攥拳头,抿着嘴盯着秦攸宁看了好一会儿后,却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是,顺着梯子下了。
“师傅您听听,皇上您也听听,八王爷这是没话讲了吧。我不过就是烧坏了几架囚车而已,八王爷居然就记到了现在,早先的时候居然还想把我和秦家人一起关进牢狱里。”演戏演全套,八王爷虽然下场了,但秦攸宁还是得把尾给收好。于是,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上得寸进尺了起来。
“你是说,囚车是被你烧毁的?”皇帝的一只手肘撑在桌案上,歪着头问的意味深长。
秦攸宁迅速接下,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回味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一般,瞬间又垂首敛眸起来。
这一连串的反应相当迅速,过渡的也流畅自然,不仅让八王爷暗叹此人演技又提升了一层外,还在心底盘算起来,是不是要找皇兄好好聊一聊了。
毕竟秦攸宁现在的身份,以及她的长相和能力,和皇兄简直就像是天造地设的一般。
而皇兄,年纪也不小了,却至今未娶,虽然六哥也较着劲没有迎娶正妃,但侧妃和妾侍,却是一个没少。哪里像皇兄啊,说是不能让未来的妻子为难,硬是孤身寡人到现在,可把母后给愁的,白发都多了不知几根了。
八王爷有些走神地想着,另一头,秦攸宁也成功地,把事情拉回到了正事上。
“那些囚车就是用神兵利器,也不一定能给破开,更别说烧毁,你是怎么做到的?”皇帝很是感兴趣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