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无辞居照常开业。
不过今天来的这位客人,却实在来头不小。
盛樊廖大步走近,直奔无辞居的厨房而来,荔枝和石榴因为认识盛樊廖,知道常服之下的他是何身份,哪里能拦?
所以盛樊廖直接将宁意瑶堵在了厨房之中。
正在做菜的宁意瑶,完全不知身后来了这么一尊大神,当她回头的时候,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一跳。
前世临死前那张罪恶的脸,如今被无限放大,就在眼前,宁意瑶下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刀。
而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被盛樊廖一眼看在了眼里。
如今的他深深怀疑起了宁意瑶,所以对她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十分的在意。
“瑶妹妹,开了这么一间食肆,怎么不同我说一声?”盛樊廖又像前世一般,露出了虚伪的笑意:“你知道的,用我的身份,想帮你开一间食肆简直轻而易举。”
宁意瑶忍住愤怒,不动声色的长舒一口气后说:“我总不能事事依靠瑞王殿下吧?”
“这叫什么话,你当然可以依靠我,永远都可以。世上的女儿家总是不容易的,若是有个男人为她遮风为她避雨,她就会活的容易一些。”
这番言论这套说辞,和他前世几乎一模一样。
他总是喜欢用话暗戳戳的打压宁意瑶,告诉她‘你不依靠我什么也不是’‘我是皇子,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只有听我的和我在一起,你才会活的高高在上’。
而不明真相的宁意瑶,活在这种欺骗式的洗脑之中,渐渐的真的不自信起来,以他的话为尊,对他的任何言论都不存有半分怀疑。
现在想来,前世的她简直愚蠢透顶!不然怎么会被盛樊廖这个大骗子哄骗到杀了最爱自己的人?
想到这些,宁意瑶忍住心中的恶心说:“谢谢瑞王殿下能体会到女子的不易,这间食肆是我第一次想依靠自己办成的事,若是依靠了瑞王殿下,那就不作数了。”
听见这话,盛樊廖淡淡一笑,感受到她话里冷漠和疏离,说道:“你一直都爱鼓弄这些吃食,我记得你前年给我做了一份桂花糕,就连宫里的御厨都做不出那样的味道。”
“宫里的御厨都是靠手艺吃饭的,我怎能和他们相比较。”
话虽这般卑微,但是宁意瑶想赶他走的心却如烈火燃烧一般,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拿刀的手。
恰好此时,外头传来了声响,石榴战战兢兢的站在厨房门口,高声道:“姑娘,四皇子来了!”
这句话就如救星一般,宁意瑶答应了一声,放下菜刀双手在围裙上简单蹭了蹭,便出了门。
听闻盛兴儒来了,盛樊廖眉头微抽,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盛樊廖和盛兴儒就是这个状态。他们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一生宿敌,在景炀帝面前他们称兄道弟论血脉,而背后互相耍手段下黑手的事层出不穷。
“宁姑娘,我母妃还想……”
话音刚落,他看见了紧跟着出来的盛樊廖,剩下的话直接咽了下去,问道:“二皇兄怎么在这儿?”
这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些什么。
是啊,他的二皇兄和这位宁姑娘,走的一直都很近啊!
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盛樊廖是真的看上了宁意瑶,否则为何总是来见她?而宁意瑶更是爱盛樊廖爱的死心塌地,这些他是知道的啊!
那他为什么还要相信宁意瑶,把可能被动了手脚的卤猪蹄送到母妃的宫里?
“我来找宁姑娘有些事要说。”盛樊廖装出兄长的样子来,反问:“四弟在这儿又做什么?”
“我府里的一个小妾,上一次尝了宁姑娘所做的菜,感觉味道不错,所以我再来买一些。”
盛樊廖一眼便看出了他在骗人。
像盛兴儒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哪里会什么骗人?他骗人时下眼睑都在抽搐,那是绝对装不像的!
但盛樊廖无法去戳穿盛兴儒,毕竟在外人面前,他们要伪装成一对十分要好的兄弟。
“四弟如此宠爱妾室,是那个妾室的福分,就等什么时候讨个王妃,好好收一收你的心了!”
说这话,他还伸手拍了拍盛兴儒的肩膀,一脸‘我为你好,我是你哥’的样子。
可盛兴儒却不给他这个面子,直接说道:“我讨王妃那且早着了,倒是二皇兄你,什么时候把宁姑娘迎进府里,也好让弟弟我称一句嫂子。”
本以为这句话会换来宁意瑶的害羞,那样盛兴儒就可以肯定宁意瑶是要帮着盛樊廖一起害自己和荣贵妃了,结果宁意瑶听见这话,眼中的恼意一闪而逝。
那绝不是因羞生怒!
“说什么胡话呢,当着宁姑娘的面儿,可不准胡说。”
盛樊廖虽是这样说着,但是嘴角扬起的笑意却十分真实,好像他真的想过要娶宁意瑶一般。
“四殿下请不要再这样说了。”一旁的宁意瑶忍着恶心,用最冷漠的语气说道:“这种话,臣女再不想听!”
盛兴儒来了兴趣:“怎么,宁姑娘这是害羞了?”
“与害羞无关!四殿下虽是男子,却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想来能体会到女子在这种世道讨生活的不易,若是此番言论传出去,臣女还怎么做人?”
宁意瑶说着,转身便进了厨房,扔下一句:“臣女身子不舒坦,今日无辞居无法招待两位殿下,请两位殿下恕罪。”
盛樊廖眯起眼睛,看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他越发确信,樱桃的话都是真的。
但旁边的盛兴儒不知发生了什么,侧过脸看了一眼盛樊廖,打趣道:“怎么着,二皇兄这是惹了宁姑娘不快了?”
“惹着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可别自脚不臭了。”盛兴儒用亲兄弟开玩笑的语气,说着戳人心窝子的话:“要真是因为害羞而生气,那只能是冲弟弟我来,怎的如今连二皇兄她都不放在眼里了呢?”
盛樊廖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紧接着,盛兴儒也离开了无辞居。
看来这卤猪蹄,今日是吃不上了。
可他却有了意外的收获,就是宁意瑶对待盛樊廖的态度,那绝非害羞。作为阅人无数的皇子,盛兴儒见过的美人儿数不胜数,女子害羞是什么样,生气是什么样,对待男子究竟有没有情意,他一眼便可猜透个七八十。
因为被老盛家的两位皇子打搅,今天的无辞居早早的便打烊了,还未尝到美味的贵人们只能悻悻而归。
回尚书府的路上,宁意瑶看见了墙边蹲坐着一个小女孩,女孩身上脏兮兮的,头发披散着遮住了半张脸,骨瘦如柴,看起来好像很久没有吃饭的样子。
她看了石榴一眼,石榴心领神会,马上从荷包里拿出了两块碎银子走向那女孩,葡萄也从口袋里拿出了本该给樱桃带回去的肉包子给了女孩。
女孩不知经历了什么事,被吓得瑟瑟发抖,就连碎银子和肉包子都不敢接了,看见石榴两人走过来,她下意识躲避,双手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腿。
此情此景,让宁意瑶心里有些不舒坦,她漫步走近女孩,接过荔枝手里的肉包子递给了女孩,说:“别怕,吃吧。”
她的声音就好似春日的暖阳、秋日的微风,不徐不疾,却充满生命力。
女孩抬起头看了宁意瑶一眼,终归是饥饿战胜了恐惧,拿过那肉包子大口吃了起来。
看见她吃了,宁意瑶又将那碎银子搁在了女孩的脚边,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如今复仇的路尚未平整,她自身都难保,如今想来是多救下一个人,日后若是复仇失败,没准儿还会害了小女孩。
回到家里,宁意瑶没想到的是,李金桂又出了幺蛾子。
她寻了一根绳子死活要将自己吊死,嚷嚷着自己知道错了,想要以死谢罪,惹得宁正康好生着急,又生怕这种事会传出去,败坏了宁家名声,一面张罗着救下李金桂,一面又忙于封锁消息。
至于李金桂所生的两个女儿,那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全都跪倒在宁正康的脚边,祈求他救救李金桂,而李金桂那个十岁大的小儿子,在一脸懵的状态下被两个姐姐活活掐哭,看碎了宁正康的心。
对于李氏母女的所作所为,宁意瑶毫不意外。
见宁意瑶走了进来,脾气火爆的宁意珠就如疯了一般扑过来,嘴里嚷道:“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步步逼迫,我母亲怎会想不开要投缳!”
宁意珍连忙拦住宁意珠,语气哀伤道:“五妹可千万不能这么说!三姐姐是嫡女,我们只是庶女罢了,就像那墙头的野草,无根的浮萍,三姐姐怎么做,我们怎么受着就是。”
说罢,她瘫坐在地,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哭的楚楚可怜,令看见的人无不心碎。
“你这是胡说!我是你的父亲,庶女怎么了?庶女我照样当做掌上明珠,什么野草什么浮萍,你可不能自掉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