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沈棠问:“您现在还在火车站吗?我带着阳阳去找您。”
听到她这么说,李清徐才暂时按捺住了火气,和她约定了碰面的地点。
一见面,李清徐就飞扑到了李欣阳的身上,上下打量了她好几遍,确实一根头发都没掉。
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才抬起头,略带着几分恼怒。
“你也不商量,就私自把阳阳带出来,万一出现问题,那该怎么办?”
沈棠甘愿承受李清徐的怒火,等她发泄完,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欣阳,下定决心直接开口。
“我发现,您的那个好朋友梁青,一直在虐待阳阳。”
“不可能!”李清徐就像触电了一样,立刻否认。
她不信,“我和梁青是几十年的好朋友了,我最信任的人就是她。”
沈棠也知道真相对李清徐来讲可能有些残忍,可还是一五一十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发现,尤其是梁青和李欣阳相处时的细节。
“我什么都没发现,我没觉出来啊。”李清徐遭受了晴天霹雳,不敢置信地摇头。
但仔细一想,李欣阳有点过分听梁青的话了,在她的面前就如同没有任何情绪。
这确实不正常。
可是——
李清徐还是难以接受,“阳阳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梁青是怎么虐待的?”
“除了肉体虐待之外,精神上的虐待也是虐待。”
和李清徐对话的时候,沈棠一直捂着李欣阳的耳朵,直到这时才放开。
李清徐让自己和女儿视线齐平,“阳阳,快点告诉妈妈,梁阿姨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李欣阳往沈棠身边瑟瑟了一下。
即便是离开了梁青,她依旧没有开口。
沈棠只好问李清徐,“平时,阳阳黏您吗?”
虽然不清楚用意,但李清徐还是认真回答了。
她苦笑一声,“我的课题任务重,工作又在异地,没时间陪伴孩子,只能经常把阳阳送给梁青照顾。”
梁青对李欣阳也上心,基本没让她操过心。
久而久之,除了放假,一年中有大半的时间,李欣阳是在梁青家里度过的。
李清徐迟疑道:“每次我回来,阳阳确实都会黏着我。”
“但是,我们这么长时间不见面,孩子黏着我也是正常的现象,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李清徐向沈棠求证。
可越说,她自己心里越是打鼓。
沈棠心中明白,这并不仅仅是女儿亲近久未归家的母亲,更是阳阳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李清徐求救!
她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李欣阳,内心万分酸楚。
“你告诉我,你到底察觉出了什么问题?”李清徐现在都快急疯了。
而这时,她终于清晰认识到了李欣阳身上的不对劲。
她们说了这么多,可孩子就像木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棠只能继续残忍地往李清徐的心口插刀。
“我上次见到阳阳,她还能和我说话,但这一次……从我进门开始,那么长的时间,她一句话也没说过。”
孩子的沉默被梁青归纳于性格问题。
李清徐长期不陪在李欣阳的身边,自认缺少话语权,于是就信了。
“李老师,您难道就没有发现,阳阳现在沉默得可怕吗?”
这话犹如一记重锤重重敲在了李清徐的心口,她的身子晃了几下,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如果事实真相沈棠所说,那她就是亲手将女儿交到了凶手手里!
“梁青是我几十年的朋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李清徐痛苦地闭着眼。
她把女儿搂进怀里,流下两行热泪。
李清徐理智上已经相信了沈棠的话,但情感上依旧在来回反复拉扯。
被至交好友背叛,痛苦不亚于剜肉割骨。
而在漩涡中心,最受伤害的,还是李欣阳。
这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却要被迫承接大人的恩怨,成为仇恨的牺牲品。
沈棠需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抠手指的力度、不断打乱然后又被重复拼好的七巧板……还有李欣阳这孩子可怕的沉默。
她扶住李清徐,“李老师,您不需要完全相信我,但是,在回家之前,可不可以先带阳阳去医院做一个检查?”
“什么检查?”李清徐泪眼朦胧。
这个年代,心理健康并未被普罗大众熟知且郑重对待。
但好在,本市有一家三甲医院,有目前全国为数不多的心理健康室。
李清徐作为大学教授,在这方面知道得更多,把孩子送进去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李欣阳无法说话描绘内心的情感状态,医生就只能想办法引导她在众多选项中作出选择,还让她画了一幅画。
沈棠的心越来越沉。
她没有系统学习过心理学的知识,但李欣阳笔下的画风阴郁,完全看不到孩童的鲜活活力。
医生拿着那幅画,神色同样凝重:“谁是孩子的监护人?”
李清徐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她举起手,“我是。”
医生眼露责备,似乎在指责她没有尽好一个母亲的职责。
“先把孩子带出去,我需要和你单独谈谈。”
李清徐身子颤了一下,她已经可以预料到谈话的内容。
沈棠抱起李欣阳,“那我先带着阳阳到外面等。”
离开诊疗室,她不由得回头。
李清徐像是骤然之间失去了在外的精致和强硬,她现在,不是什么学者专家,只是一个关心女儿的普通母亲。
沈棠带着李欣阳在外面玩球,抛过来接过去。
动作简单重复,甚至还有点枯燥无聊。但李欣阳却能从中找到无限的乐趣。
过了大约半小时,李清徐失魂落魄地走出来。
迎上沈棠关切的眼神,她再也支撑不住,坐在了走廊的长椅上。
李欣阳小心翼翼走向她,将爱不释手的小皮球递到她的手心。
仿佛在说:妈妈你别伤心。
沈棠鼻尖一酸,也走过去坐下,“医生都说什么了?”
在看到李欣阳的那一刹那,李清徐的情绪就已彻底失控。她褪去了所有强硬的外壳,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泪水不断落下,她心痛自责,只能用手死死抓住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从那处传来的疼痛。
“医生说,医生说……他说阳阳得了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