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就像是从天上落下来的一声惊雷。
郝红霞怔在原地，只有豆大的泪水从脸上滚落。她死死咬住嘴唇，越发苍白的脸色透露出内心的惶恐和无助。
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医生的话不断在耳边回响。郝红霞痛苦地将脸埋在掌心，这次不再是小声呜咽，而是号啕大哭。
她终于接受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让一切到这种地步的，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害死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她就是罪魁祸首。
房间里充斥着一个母亲的悲嚎。
医生面露不忍，抽出纸巾递给她，“早点让孩子解脱，千万不要犯傻。”
郝红霞哆嗦着嘴唇，终于说出了一个“好”字。
她躺上了冰冷的手术台。
麻药入体，正上方亮起专用的手术照明设备。郝红霞闭上眼睛，感受到冰凉的手术设备在自己身体内进出。
胎儿和她的连接，一下子就断了。
脑海中轰的一声，在麻药和心理压力的共同作用下，郝红霞彻底失去意识。
过了不知多久，疼痛将她唤醒。
麻药劲已经过去，郝红霞逐渐恢复清醒，迟疑地伸手摸向了自己已经隆起的小腹。
原本孕育着生命的地方，现在已经干瘪，像是要把身体撕开一般的疼痛犹如锯齿，不断切割着郝红霞的心脏。
她死死揪住床单，眼泪再次落下，很快就泅湿了鬓角。
不管郝红霞犯过什么错，见到这一幕，谁也不忍心，只能对之报以最大的同情。
医生叹了口气，仔细交代注意事项，安慰道：“以后还会好的。”
郝红霞神色怔怔的，也不知有没有把这句话听进去。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医生实在不忍，便叫了个护士，将她送到出租车上。
他摘下口罩，神色复杂地转头看向一边。
从隔间里出来一个人，好像这世上没有事情能够让他产生情绪变化。
陆庭宴抬起眼，“你做得很好。”
虽然是句夸赞的话，可医生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哭丧着脸坐到椅子上，再次重重叹了口气。
“如你所料，确实是个畸形儿，生下来也会早夭。”
但他告诉郝红霞，胎儿是个死胎，直接断绝了一切侥幸的可能。
“早夭和死胎，大差不差。”医生这么安慰自己，“反正都是活不长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受罪。”
陆庭宴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神情中的冷漠令医生浑身不适，朝他露出了怨念的神情。
“医生的情感，原来这么丰富。”陆庭宴用平静的语气叙述。
在医生听来，却成了明晃晃的讽刺。
他不服气，“医生也是肉体凡胎，又不是冰冷的怪物。如果胎儿正常，你给我再多钱，我也不会干。”
说到这里，医生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
“不过，你是怎么笃定胎儿是畸形儿的，连孕妇本人都不清楚。”
他凑上前问：“难不成你会算命？”
陆庭宴只当他是开玩笑，并不回话，而是冷淡地瞥下一眼，“钱打你卡里了。”
答非所问，医生大失所望。
看着对方快步离开的背影，他边叹气边摇头，低声吐槽道：“这么冷漠，估计这辈子也就是个孤家寡人的命。”
他可想不出有什么人能够扰乱这个男人的心神。
郝红霞让出租车停在了离家不远处的街口。
她不想回去，温柔窝成了冰冷的牢狱，不断提醒着她那个逝去的幼小生命。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小腹处传来坠痛，郝红霞冷汗连连，但依旧不为之所动。
突然，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撞向了她。
对方像是刹不住闸，情急之下用脚撑地，才止住了两人跌倒的趋势。
郝红霞失魂落魄，正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她正想骂那人没长眼睛，却感到手中被人塞了个东西。
不过眨眼的愣神，那骑自行车的人重新蹬上脚踏，像一阵旋风似地离开。
只有郝红霞呆站在原地，错愕地看着手心里的纸条。
这是第三次出现了！
纸条上的信息已经由事实证明无误，由不得郝红霞不信。
她回过神，慌乱地将折叠起来的纸张展开，不放过每一个字。
这次的消息比之前的都要简单，只有五个字——离开周国维。
郝红霞尝到了嘴里的腥甜味。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寒风冰冷彻骨。
与此同时，下课铃声响起。
沈棠神思不宁地上完这堂课，将书本收拾好，摸到了书包里的大哥大。
而07年的郝红霞似乎和他心有灵犀，也在这时发来信息。
沈棠婉拒了宿舍好友一同去食堂的邀请，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订单已经结算了。
也到了郝红霞要兑现自己承诺的时候。
【谢谢你，我的未来已经改变了。】
看到这句话，沈棠心口悬着的大石头怦然落下，脸上也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微笑。
犹豫片刻，她还是问道。
【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很幸福。】
07年的郝红霞正在海岛上度假。她躺在有遮阳棚的躺椅上，看着碧海蓝天，心中一片舒畅。
得知她在手术后就离开了周国维，沈棠的眉心渐渐舒展。
【我后来想明白了，女人不能把自己的一切依靠在男人身上。周国维不是个好东西，把我当成他的玩物。偷偷摸摸搞婚外情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一定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谢谢你的提醒，你很善良，是个好人，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沈棠眨了眨眼。
郝红霞这么正儿八经道谢，她居然有些不适应。
那两次纸条提醒，都是为了完成委托。郝红霞也为此付出了相应酬金。
理所应当的事，不值得被单独拎出来道谢。
她无意在这句无关痛痒的话上矫情，便直接步入正题。
【之前你说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郝红霞发来的下一句话，让沈棠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大惊失色，站起来的动作过大，直接带翻了椅子。
【你不要拍七号地，这块地今后根本不会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