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点难办了。
陆庭宴此时伸手揽到沈棠肩后，“先别急，回去看看合同再说。”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墨把他们带到办公室，拿出合同，“能拿下这笔订单，厂长费了很大的功夫，他一直很得意。”
沈棠几乎能想象出父亲踌躇满志的样子。
李墨叹气，“谁都没想过会出事。”
她说话的功夫，沈棠已经把合同翻得哗哗作响。她的视线落在了甲方的落款上。
“这是，和海市政府的？”
沈棠奇怪极了。
沈鸿志什么时候和那边搭上线了？
她咬住嘴唇，按捺着心中的疑惑，又将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完全合规合法，挑不出半点错误。
这次的对手比想象中还要难缠。
沈棠掌心出了一层冷汗。她只能故作轻松地对两人讲，“我要去警局看一下爸爸，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李墨在工厂有其他事处理，只有陆庭宴陪同沈棠。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你爸不一定乐意看见我，你进去慢慢跟他说，千万别着急。”
沈棠听出了陆庭宴话里体贴的意思。
她心中感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便用力在他的手上捏了捏，进门之前转头看了他一眼。
陆庭宴脸上露出鼓励的神情。
沈棠的心不知怎么就安定下来。她终于又见到了沈鸿志，虽然是在冰冷的审讯室内。
沈鸿志双手都被铐在桌上，听见沈棠进门的声音，抬起浑浊的眼，嘴唇颤了颤。
他发出了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是爸爸没用，爸爸又害了你。”
这是第二次了。
沈鸿志情绪悲观，甚至不敢直视沈棠的眼睛。他痛苦地攥紧拳，既愧疚又自责，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脊背显示出老态。
“爸爸没用，老了，被人坑了一次又一次，但还是不长记性。”
他马上就要成为沈棠的拖油瓶了。
沈棠心里也不好受，她强撑起精神安慰沈鸿志。
“您这次是被有心之人害了，不怪您，要怪就怪那个幕后黑手。”
沈鸿志苦笑。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轻率，没有保留下一点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爸爸。”沈棠声音沉稳。
她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这个主心骨，在沈鸿志的面前没有露出一丝的软弱。
“您好好想想，这件事从头至尾，有哪里稀奇？”
“都是那个姓廖的害了我！”沈鸿志怒气冲霄。
他甚至想要站起来，但固定在桌上的手铐限制了行动，发出乒里哐啷的声响。
沈鸿志：“廖志勇和我说，他和海市的大人物班子有关系，能拉来大订单，我这才信了他！”
沈棠知道廖志勇这个人名。
他是沈鸿志的老下属，一直在业务部门工作。沈鸿志离开体制自己开厂后，他是为数不多辞职过来跟着继续干的人。
说是沈鸿志的心腹也不为过。
沈棠心里咯噔一声。
沈鸿志手上绷出青筋，重重叹气，“他那个关系，好像是他的表弟，叫做廖志成。”
他一开始也抱有戒心，但这两人表面工作做得非常到位，在合同上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
沈鸿志美滋滋的，以为自己捡到了个大便宜，却没想到转头就出了意外。
出事之后，这两人都不认账，一口咬定是沈鸿志违约在先，还往他身上泼了不少的脏水。
沈棠的心凉了半截。
对方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怎么可能让她轻易找到证据？
但沈鸿志寄希望于沈棠，“我做生意最讲究信誉，从来不坑害别人，我是清白的。”
他越说越激愤，脸上挂着两行老泪，让沈棠这个做闺女的看了心碎。
她点点头，“我会尽早把您解救出来。”
探视时间有限制，没一会儿警察便过来押走了沈鸿志。
沈棠走出去，扑到了陆庭宴的怀里，忍下了鼻头的酸涩。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陆庭宴用掌心护在她的后脑上。
“等会儿我要去见一个关键人物。”沈棠从陆庭宴身上汲取了体温，然后瞬间恢复了斗志。
她和李默要到了廖志勇的联系方式，直接站在警局门口联系对方。
电话铃声响了几秒，被人接起。
“我是沈棠，我想和你谈谈。”
沈棠紧张地数着秒，不确定廖志勇是否有这个意向。
廖志勇回复，“我给你发个地址，你来找我吧。”
他的语气并不惊讶，反而更像是早有预料。
几分钟后，沈棠手机上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显示了一个KTV的地址。
“他约你去这种地方谈事？”陆庭宴余光瞥见屏幕，立刻冷了脸。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不放心，我要陪你一起去。”
“好。”沈棠心中一暖，主动拉住陆庭宴的手。
两人赶到KTV时，已经有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等候。
他目光在沈棠和陆庭宴身上转了两圈，把他们带到了最大的一个包间前。
隔着厚重的木门，沈棠都能听出里面的鬼哭狼嚎。
不断变换颜色的灯光让沈棠头晕目眩，她闻见了浓重的酒气，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敲门是不可能引起门内的人的注意的。陆庭宴知道这一点，索性直接将门推开，拉着沈棠走了进去。
沈棠只见过廖志勇几面，能认出他来。
此刻，这人一改平时老实憨厚的模样，在几个小姐的簇拥下得意洋洋。
他侧头看了沈棠他们一眼，脸上的笑容未变，依旧拿着麦克风唱歌。
难听。
沈棠在心底默默吐槽。
她确认廖志勇是想故意晾着他们。
只是委屈陆庭宴要和自己一起受这个冷遇了。
陆庭宴在这时朝她一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没关系。”
廖志勇唱歌纯粹是为了取悦自己，高音飙不上去，低音也唱不准。
可他享受被别人恭维的感觉，在身边娇滴滴的起哄声中唱了一首又一首。
沈棠和陆庭宴被他当成了空气。
这是斥果果的羞辱。
沈棠深吸口气，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硬生生忍了下来。
双腿因为站立许久而血液流通不畅，已经有了酸麻的感觉。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廖志勇放下了麦克风，“你们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