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国首都,京师的大街都透着气派。道路两侧有参天的松柏,柏油马路归整宽阔,汽车有序行驶。
陆庭宴风尘仆仆,浑身上下都都是疲惫。
他买了瓶矿泉水,扭开瓶盖痛痛快快喝了大半,然后展开怀里的报纸,站在马路边上思量对策。
在粟家人面前,为了让他们安心,陆庭宴编造了自己和这位严老的交情,实际上,他们连面都没碰过,根本没有半分交际。
他扭了一下发酸的后颈,找间旅馆冲了个冷水澡,打理了下头发,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母亲还在世时,他和陆远图关系还行,听对方提起过有个京师的老同学在国家博物馆工作。
陆庭宴不敢耽搁时间,收拾齐整后马不停蹄出发,终于赶在国家博物馆下班之前,靠着一个人名找到了对方。
陆远图的这个老同学在国家博物馆从事文职工作,手底下并没有多大权力。
他生怕陆庭宴是来投靠的穷朋友,刚见面就不掩饰心中的嫌弃厌烦,只盼着将陆庭宴赶走。
结果,话还没说,手里就被塞进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边是一万块钱,我想请叔叔帮个忙。”
谁也不欠谁的,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儿子突然找上门,是个人心里都会不舒服。
陆庭宴正是知道这点,所以并不攀关系,而是直截了当给对方好处。
果不其然,那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来回拉扯推了几下信封,最后还是把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顺带着交给对方的,还有一沓清晰的照片。
“请叔叔把这照片交给严老先生,求他见我一面,别的什么话都不用说。”
听到严老先生的名号,老同学下意识就想拒绝。
开玩笑,他就是国家博物馆微不足道的一个小职工,怎么能和这种大人物说的上话?
可随后,他看到了照片的内容,神色一滞。
他深深看了陆庭宴一眼,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来意,重新将钱推了回去,只是把照片收拢在掌心。
“你放心,我想办法,一定办到。”
严老并不常在国家博物院,他住在军区大院,门口有警卫员把手,常人根本见不到。
陆远图的老同学辗转脱了好几层关系,才把照片递了进去。
“费尽心思送过来,非让我看,见一眼难不成还能长生不老?”
严老烦透了别人的巴结的讨好,坐在书桌前,不耐烦地接过信封。
捏了捏,厚度不小。
“也不看看,我缺这些钱吗?”
他不想拂了来人的面子,取过小刀,将密封的信封拆开。
本以为里边放的是贿赂,结果只有一沓照片。
严老好奇,取过了眼镜,眯起眼睛细细一看。
当视线触及到照片的那一刻,仿佛有一阵电流击穿了身体。他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捏着照片的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这是——”
惊喜的声音响起,严老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发了疯一样的将照片在桌子上排开,取过了放大镜,身体几乎贴在桌面,不想错过照片里的每一个细节。
拍摄照片的人十分用心,局部细节和整体全局均有兼顾。
严老将照片看了一遍,呼吸出的气流滚烫,脑子嗡嗡作响。
他跌坐在了椅子上,捂着胸口,眼睛因为充血发红,炯炯有神的双目蒙上了一层水雾。
把照片送进来的人瑟瑟发抖,生怕自己惹上了大祸。
但严老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些甲骨文,是我当年研究的那一批,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他克制不了激动的心情!
当年因为战火,这批文物下落不明。本以为它们要被战争摧毁,此生无缘得以相见,却没料到,居然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想着想着,严老就觉得自己喘不过气,警卫员赶紧从抽屉里翻出了降压药。
严老不用水,嘎嘣一下用牙齿咬碎,吞进了肚子里。
他大口大口呼吸,竟像个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又哭又笑,等好不容易缓过神了,他重新追问这批照片的来源。
得知这是一个年轻人托国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辗转送来,严老万分感慨,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巴掌。
他差一点就错过了啊!
“快快快,把那个年轻人叫过来,我得好好谢谢他!”
……
陆庭宴一直在等消息。
陆远图的老同学对他热情了不少,还专门把人叫到家里招待。
严老要见他的消息传来之后,老同学比陆庭宴本人还兴奋,专门给他挑了一身正装,亲自开车把人送过去。
军区大院戒备森严,警卫员引着陆庭宴穿过层层守卫,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才到了严老居住的小楼。
严老一直在研究照片,听见门响声,才把视线收回来。
他看到了一个挺拔的年轻人。
陆庭宴朝他庄严地鞠躬行礼,并未有丝毫的胆怯,不亢不卑的眼神坦然地与他对视。
“还是个小伙子。”严老惊讶地看着他,免不了上下打量。
陆庭宴微微垂眼,感觉对方像是一头年迈却不失气势的雄狮,一举一动都透着自然而然的威严。
他承接了对方眼神中的压力。
严老对这个年轻人更加欣赏了,这么小的年纪能有孤身到京师的胆量和见识,假以时日,前途定然不可估量。
“你这照片,是怎么得来的?”
严老不想闲扯,开门见山。
这正好合了陆庭宴的意思,他用最简洁的言语说明了粟家的处境,“他们对文物很谨慎。”
之前陆庭宴曾想过让粟家人带着甲骨文一起入京,可被粟俞正严辞拒绝。
“要想把文物保存完整,湿度和温度都要经过仔细考量。带着文物去京师,万一路上磕着碰着,或者出现其他意外,我祖父在九泉下也不会心安。”
陆庭宴见严老已经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便提议道。
“如果有可能,能否让国家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跟我一同回去,用科学的办法将文物带回来?”
严老自听完他的话后,就怔怔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庭宴无奈,只能重复了一遍。
老人家骤然惊醒,抬起头来,忽然大声说。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