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新月酒楼。
桌上摆满了奢侈菜肴,几瓶未开封的茅台酒大大咧咧放在脚边。
李子聪脸上笑意谦卑,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一饮而尽,他将杯底往下倒,一滴不剩,以是诚恳。
在他的对面,一个中年男人哈哈大笑,脸上泛着油光。
李子聪站起来给对方倒酒,“知道局长您好这一口,特意准备的,今天不醉不休啊。”
包间你还有吹拉弹唱的歌女。
她们均一身旗袍装扮,妆容浓重,咿咿呀呀唱着戏曲,当做这场宴会的陪衬。
那人推了推酒杯,摆摆手,脸上神色为难。
“李老弟,我知道你叫我出来是什么意思,但这个忙,我真的帮不上。”
两人推推扯扯了这么半天,才终于将话头引到了正题。
听到对方主动开口,李子聪脸上的笑意收了些,朝旁边看了一眼。
那群歌女很有眼色地闪身离开,皆对此见怪不怪,将门窗闭紧,留给两人一个静谧封闭的空间。
能来新月酒楼吃饭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她们知道接下来的话听不得,不敢有丝毫好奇。
李子聪似笑非笑,“哎呀,您可是咱们省博物馆的二把手,这事您管不了,还有谁能管呀?”
他常年倒腾文物,自然要拿着钱去巴结那些能帮忙擦屁股的大人物。
这位周局长就是其中之一。
两人官商勾结,获了不少利,关系一直不错。这位周局长皱皱眉头,李子聪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老弟,现在这日子越过越难,我那儿子啊,一直闹着到外面留学,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周局长苦恼叹气,点到为止。
李子聪很是上道,当即就拍了拍胸脯:“这有什么,我在国外认识几个朋友,也有点门路。贵公子到国外留学的钱,我来出,怎么样?”
比起即将到手的高额利润来讲,这点钱不过九牛一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李子聪知道谁是西瓜,谁是芝麻,巴结其周局长来不留余力,让对方想法子也心安理得。
他笑眯眯看着周局长,意味深长说道:“遇上困难了,咱们互相帮帮忙,不就都过去了吗”
周局长对李子聪很是满意。
他摸了摸肚皮,长叹口气,这才慢悠悠说出了解决之道:“那家人说,这批文物是从粟家老爷子手里传下来的?”
“对,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把东西卖了就对不起祖宗一样。”
周局长发出了不屑的笑声,“又没人证明,今天我就说他们这批文物是刚挖出来的,他们能反驳?”
李子聪顿时眼前一亮。
建国后,法律法规逐步完善,在这方面有明确的条文。
凡是在建国之前出土的文物,可视之为个人财产,交由个人保管。与之相对应的是,建国后新出土的文物,必须无偿交由国家处置。
“他们说这东西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就真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周局长的笑容十分放肆,透着高高在上的精明和得意。
“只要咱们咬死,他们又拿不出证据,东西就必须交到博物馆的手里。”
他作为省博物馆的二把手,找自己的亲信负责此事,就能够修改相关记录。
这批文物送到博物馆,并不入库,而是直接转到李子聪的手里。
“办法倒是好办法,可万一粟家人闹起来,咱们说不明白。”李子聪皱了皱眉头,装作犹豫的样子。
他故意提出此事,就是希望周局长把后顾之忧也一并解决掉。
周局长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花花肠子,伸出手指点了他几下:“顺道,再给粟家人安上个盗墓的罪名,把他们整整齐齐全都送到牢里去。”
在监狱里,没有消息渠道,粟家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名义上被送往省博物馆的文物凭空消失。
也没有人会追究李子聪的责任。
他带着这批甲骨文远赴香港,转手一卖,不会留下任何踪迹。
哪怕粟家人出狱,时过境迁,所有的蹊跷之处都被淹没在时间里,他们追究也找不到证据。
“好办法!”李子聪满意地鼓掌,和周局长推杯换盏。
他早就给这批甲骨文找好了买家,是个Y国人。对方家里有储藏室,装满了从各处偷盗抢掠的文物。
李子聪并不在意,反正流落在外的宝贝多了,他不干这一行,自然还有其他人去干。
他喝着酒,整个人飘飘欲仙,好像躺进了金山银山里。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监听器内那个年轻男人说的话重新冲入脑海。
“我还知道个消息,粟家人似乎要去京师找一个姓严的老头,说是对方能直接对接国家博物馆。”
他们对话时并未直接提起那人的名字,李子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姓严的大人物。
“周局长,我担心那个姓严的老头来头不小。万一咱们做的事情败露了,那该怎么办?”
周局长肚子里灌了整整一瓶白酒,脑子昏昏沉沉,像是装了浆糊一样思考迟钝。
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拍着肚子砸吧着嘴:“放心,要是真有那号人物,我能不知道?”
李子聪还是想小心为上,但是周局长被问烦了,直接把酒杯摔到了桌子上,脸上愈发不耐,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老弟,胆子大点,我估计就是个无名小卒,到咱这里来,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嘿嘿一笑。
“就算真有国家博物馆的人来,咱们抢先下手,别说是那什么甲骨文,人都被咱关监狱里去了,他们能找到什么证据?”
李子聪渐渐安下心来。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过于紧张了,竟然把一个毛头小子说的话当成了威胁,甚至还如临大敌。
周局长重新开了一瓶贵酒,喝得不亦乐乎。
他歪着身子,让李子聪举起酒杯:“咱们就提前庆祝,我儿子顺利出国,你能拿到文物倒手赚一笔,谁都不亏啊,哈哈哈!”
两人的酒杯在半空中相撞。
而此刻,陆庭宴也已经站在了京师的城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