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英苍苍白发被风吹得凌乱,陆峰伸手将奶奶的肩膀搂住,“奶,咱进屋吧,外面风大。”
陆峰对叶薇使了一个眼色,叶薇点点头,上前扶着白秀英。
“走,咱先进屋。”
等叶薇带着白秀英进屋之后,陆峰视线才收回,一步一步走到了牛玉红面前。
“娘。”
虽然陆峰知道牛玉红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不管怎么样,她始终都是母亲。
“我的儿啊……我是真的没想到哇,你……你还能回来啊。”牛玉红突然死死抓着陆峰的手臂,哭得很是动容。
陆峰一时分辨不出自己亲娘到底是真心希望自己回来,还是巴不得自己死在那里。
牛玉红的眼泪也不全是假的,或许也有几分真心吧。
不过对陆峰来说已经不重要。
毕竟这个亲娘从小到大都没对自己有过什么好脸色,这会儿对着自己哭,没准就是在哭损失的那一千块钱赔偿费。
“娘,你冷静冷静,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牛玉红从兜里掏出破手绢儿擦眼睛,一边擦一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叶薇回到屋里去把外面的一层破花棉袄脱下来,因为刚回来,她不想穿着一身新衣服招摇过市,保不齐就招上了谁的记恨。
白秀英看到了孙子之后十分激动,想着和陆峰再唠唠嗑。
左等右等,陆峰还没回来。
“大宇他娘,峰哥咋还没进来呀?外头多冷啊,赶紧把他叫回来吧。”
叶薇点点头。
她拉开门,看见牛玉红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一副讲究人的样子,陆峰听得眉头直皱。
“娘,你说话咋这难听?叶薇好歹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你在村里是不是也总这么说她?”
牛玉红把脸一拉,“你咋跟你娘说话呢?叶薇那小贱蹄子跟你连结婚证都没起,还说啥明媒正娶。”
“娘!”陆峰恼了,“你能别这么说叶薇吗?这话不光她听了难受,我听着也别扭,以后别再这么说了。”
牛玉红一叉腰一瞪眼,“嘿,那小贱蹄子是不是给你下啥迷魂药了?你这回咋这么向着她了?之前不还差点打起来吗?”
说到这个,陆峰突然语塞。
当时他们两个特别不合,新婚之夜就大吵了一架,牛玉红这点说的确实没错。
牛玉红只要一吵架,就必须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只有这样才能给她一种优越的感觉,即便是亲儿子也不可能让步。
叶薇靠着门看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了。
于是高声喊:“陆峰!你奶叫你进去呢,外头风大,快进来吧!”
牛玉红听见了叶薇的声音,眼睛霎时间瞪过去。
然而,平时叶薇蔫了吧唧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更别提拿正眼看自己,可是今天不知道这小蹄子咋了,不仅大大方方看着自己,那眼神居然还有点吓人。
牛玉红虽然心里发怵,可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的。
她恨的咬牙切齿,本以为这小贱人去找那个赔钱货,这么冷的天,多半会冻死在路上,可是没想到居然活着回来了,不仅找回来了那个赔钱货,还捎带回来一个拖油瓶。
如果小贱人连那个小崽子一起死在半路上,陆峰也没回来,那自己便可以借此再多要一些赔偿金。
可惜,她算盘打的噼啪响,终究是敌不过天意。
陆峰看看叶薇,又看看牛玉红,对牛玉红说:“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叶薇不想怪我,从今往后,如果她还愿意接受我的话,我就会和她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说完便走了。
陆峰这句话除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外,另一个方面也是想给牛玉红一个警告。
他在给叶薇树立威信,包括刚才叶薇当着村里那么多男女老少的面说话,他是始终一言不发的,得让别人感觉到,叶薇是独立的,不依附于任何人。
村里人家大多重男轻女,他在外面工作这么长时间,逐渐意识到男女是平等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白秀英揭开面缸。
这次她破天荒地舀了一瓢面,又抓了一把小米,扔进了锅里。
郭兆东上山捡柴火去了,看见陆峰回来,也高兴的不行。
“还得谢谢你,在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照顾我奶。”
“峰哥,你这可就太客气了。”
郭兆东和陆峰是过命的交情,是任何感情都比拟不了的。
家里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人,白秀英笑得合不拢嘴,一向胃口不好的她吃饭都多吃了几碗。
几个娃吃的非常开心,白秀英看着几个小娃娃,笑得眼都没了。
吃过晚饭之后,郭兆东就向一家人告辞。
白秀英看看外边,担忧道:“这天都黑成这样了,你就是要走,也得等明天天亮了走啊!”
然而。
已经有人在村口接应,郭兆东本来的计划是连晚饭都不吃直接走的,可又实在贪恋这片刻的温馨。
白秀英还想留。
“郭叔,你去哪儿啊?”
大宇和郭兆东之间是见过面的,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
郭兆东看着大宇,弯腰掐了掐他包子似的小脸,“我得走啦,以后有空回来看你们的。”
说完他顶着漆黑的夜色离开。
几个小家伙奔波了一天,这会儿早就困的哈欠连连。
叶薇把三个娃安置到另一间屋子,让他们睡在烧的热热的炕上。
几个小娃没一会就睡着。
白秀英收拾着碗筷,叶薇给陆峰抱被子,回来看白秀英还在收拾。
屋里比较昏暗,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拿着碗不知道正在干什么。
叶薇走进一看,发现白秀英正在挨个舔着碗底。
这是……
叶薇一阵心酸,上前把老人家的碗拿走:“您这是干啥呢?”
白秀英眼见被抓了个正着,笑呵呵地说:“没事儿,我这不是看碗里还有点儿,就这么搁水冲走了,挺糟践的。”
老人的笑容更是刺痛双眼。
叶薇不用想也知道,刚才的晚饭量那么足,粥又那么稠,肯定是老人攒了好久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