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牛玉红其实也没得选，尽管心里害怕，可是也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而且，恢复的好了，就能跟以前一样，总不能一辈子都靠止疼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峰知道她害怕，这个自己深有体会，差点死在煤矿里那次，自己就是浑身的伤，不过那个时候也没敢去医院，连麻药都没打，凭着一身胆气，愣是把伤口缝上了。
现在伤口处已经结成了疤，早就不疼了，但那时直白的痛苦，绝望的心情，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所以陆峰能够体会那种心情。
“娘，我知道你害怕，但是怕咱也得学会面对，不然以后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句话其实有点深奥。
牛玉红只能听个表层意思，不过也足以抚慰人心。
“手术费……”牛玉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探着问道，“你们已经定下了吗？每一个兄弟出多少？”
“我找老二商量过，老二说没钱。”
“是吗……那咋办？总不能你一个人承担着费用。”
陆峰不太想说起这个话题，他站起来，把被角掖好，然后又给牛玉红喂了一口水。
牛玉红有些懵，“陆峰？”
“费用我自己一个人出，您不用考虑这些……我出去一趟。”
陆峰在树下抽烟，抽的很凶。
一根接着一根。
到最后满地烟头。
平时他不抽烟，只有在伤口特别疼的时候，用抽烟来缓解一下疼痛，或者是在执行任务时用来提神。
组织人员，听上去很神秘，很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自己到底有多失败。
在里面，他做任务最出色，人缘也最好，肯吃苦，脑子又灵活，所有人都特别看好他。
但他不光只有这一个身份。
他是牛玉红的儿子，是叶薇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他能听出来牛玉红言语间试探的意思，知道娘其实并不想让两个弟弟出钱，而是想让自己承担全部的费用，和责任。
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要独自承担？
二十八年了，那个家，对自己而言没有温暖可言，切不断的血脉关系让他感到无力。
昨天是老大在这里照顾的，他肯定没有好好照顾，明明手脚健全，可就是不灵便，简单的喂个水都能给人呛着，更不要提平时喂饭，晚上给娘翻身。
可就算是这样，娘也是喜欢老大老二多于自己。
最后一根烟抽完以后，陆峰抹了把脸，又起身回到病房，牛玉红已经睡着了。
老大赶着驴车悠哉悠哉回去，回到家里，躺在炕上就开始呼呼大睡。
真是累死个人了。
一直睡到晚上八九点钟，老大才睁开眼睛。
老大媳妇看见老大醒了，就说：“醒啦？我还给你留了点饭呢，我们早都吃完了，看你正睡着，我就没叫醒你。”
“嗯。”
“娘咋样了？”
“没多大事情。”
“得动手术吧？陆峰准备掏多少钱？”
老大夹起一筷子咸菜拌进粥里，“不知道，他没说，我猜应该也不用咱掏钱。”
“是吗？”
“应该是。要是用咱们掏钱的话，他早说了，要么就是不用，要么就是张不开嘴要。”
听到这里，老大媳妇终于放心了，“那就太好了，咱家光景也不好，你成天除了打牌就是打麻将，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钱做手术？”
早上的时候，老大媳妇起来做饭，儿子说想吃鸡蛋。
“好，娘就给你煮一个。”
掀开盖着篮子的布，发现篮子里面一个鸡蛋都没有了。
老大媳妇跑到院子里，想碰碰运气，看看母鸡下没下蛋，把母鸡赶到一边去，发现稻草下也什么都没有。
她气愤道：“你这个不争气的，一天给你吃那么多料，一个蛋都没有！”
回到屋里，对儿子说：“咱再等一天，行不行？今天母鸡没下蛋。”
可儿子非要今天吃。
“我不嘛，我现在就想吃！”
没办法，既然儿子想吃，家里鸡没下蛋，那就只能去借。
老大媳妇想去老二媳妇家看看。
“你在这里等着娘，我要去隔壁看看啊。”
走到老二家门口，刚要敲门，见老二媳妇把门拉开，怀里揣了一个布包，还鬼鬼祟祟的。
老大媳妇问，“哟，你这是准备上哪去啊？”
老二媳妇见到老大媳妇立马就慌了。
“不……不去哪儿。”她打着哈哈，“嫂子一大早过来是有啥事吗？”
老大媳妇立马觉出不对劲。
平时俩人表面上关系不错，不过今天的反应着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你怀里揣的是啥？”
鸡蛋的事被她抛在脑后。
今天老二媳妇这个鬼鬼祟祟的样子，指定没什么好事，看她躲闪的神色，老大媳妇认定了她有事瞒着自己。
老二媳妇不会撒谎，可是又不能把分钱的事情告诉给老大媳妇。
于是只能用拙劣的话掩饰着。
“没啥，真的没啥，嫂子……你别抢啊！”
“拿出来我看看！”
她越是掩饰，老大媳妇就越是怀疑。
绝对有问题！
老大媳妇手里死死抓着布包，想要把它抢夺过来一探究竟，老二媳妇不松手，卯足了劲把布包往怀里带。
老大媳妇险些摔了个跟头。
她叉着腰，厉声问道：“你这小蹄子绝对有事瞒着我！你说不说？”
老二媳妇在刚才的抢夺中把头发弄乱了，此刻也是狼狈不堪。
“真的没啥。”
老大媳妇气得火冒三丈，“你还骗我！你告诉我，你那布包里装的啥？”
“钱。”
“装钱干啥？”
要是只有几块钱，倒是没啥，可是用布包装着，肯定就不是小数目，况且刚才她在抢夺过程中，用手捏了捏，就算是十块钱，那么厚一摞也有不少了。
“给娘凑的手术费。”
“我听老大说手术费都是陆峰出，你们家跟着凑啥热闹？”
老二媳妇心虚，“虽然大哥这么说，那也不能全让他一个人出啊。”
“哼，你有那么好心？”老大媳妇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着她。
自己才不信她那么有孝心。
老二媳妇扯着脖子，“当然了，娘的手术费也不便宜，当兄弟的理应分担一点。”
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老大媳妇，可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信。
“别骗我了，别人啥样我不清楚，但是你啥样我心里可明白的很，快跟我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