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阿嬷的棺木就停放在堂屋中间,棺木前方置八仙桌一张,黑漆灵牌上书“先慈吴氏若现之灵位”,灵位前方的香案上白烛摇曳,斗米香炉中香火缭绕,一派肃穆萧杀的景象!
曾经在七十二寨叱咤风云的古里寨首,此刻孤零零躺在灵堂里,除了养女尽孝堂前,并无祭奠宾客,惹人唏嘘之余也不免让人疑惑,难道古里吴氏当真如此不得人心,连个前来吊唁的人都没有?
当然不是!
实在是因为古里寨已经没有活人可以来祭奠亡灵了……
不是耸人听闻,真相就是这么惨绝人寰!
茶茶这个姑娘,绝对算的上是女中豪杰!在众人带着吴阿嬷的遗体撤回古里寨之后,原本伤心欲绝的女孩儿把眼泪儿一抹,就带着山外赶来的搜救队再一次返回子归林——
悬崖之上,雾气缭绕,悬崖之下,万丈深渊,茶茶彻底被眼前的诡异变化震惊了——子归林凭空消失……
最终,搜救队还是从崖底带回二十三具尸体——正是古里寨失踪的二十三个人,全部暴尸崖底,无一人生还……
已经腐败的尸体被包裹在白色的裹尸袋里,如货物般整齐排列在崖边,身经百战的搜救队员也没见过这么惨烈的状况,一个个止不住心惊胆寒……
齐大胜身体各项指征都正常,可就是昏迷不醒,齐溪一直守在他身边
屠娇娇帮着茶茶和搜救队将尸体运回古里寨下葬,这些人死的诡异,又无踪迹可寻,上面下了死命令要封锁消息,也许黔南州的深山中真的存在某些超自然的力量,不是人力可为的……
沈执似乎伤的不轻,强撑着从子归林回来之后又吐了好几次血,昏睡了一天一夜仍然没有醒。
齐云盏安置好吴阿嬷的灵柩之后,寸步不离在沈执床前守着,独留下闽青在灵堂照应着花灵灵。
自从齐家人出现后,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这个曾经娇俏泼辣的小姑娘悄然变了模样……此时,团着身子缩在墙角的女孩儿脸上泪痕已干,空洞的双目直勾勾盯着阿娘的灵位,灵前摇曳的烛火映在女孩儿漆黑的眸子里,一闪一闪的……
“阿娘,为什么养我?”,静谧的灵堂里,女孩儿的声音幽幽响起,“你说,阿娘为什么养我?”
闽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毕竟这个真相对她来说太残酷了!
“阿姐才是真正的吴家血脉吧?”,女孩不在乎闵青的沉默,心里千头万绪总算理出一点头绪,“她才是老齐真正要娶的吴氏女儿!”
“从小阿娘就惯着我,就算我把寨子折腾的翻了天她也由着我,”,说到此处,女孩儿空洞的眼神微微有了一丝神采,马上又化成失落,“可我就是觉得她不疼我!”
“吴阿嬷对你不好?”
“好!怎么会不好?”,花灵灵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扯开的唇角将她脸上的落寞无限放大,“只是小女孩儿都爱做比较嘛,在阿姐面前,阿嬷总是不一样的……”
“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花灵灵突然抬头看向闵青,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闽青木讷的摇摇头,不知她是所问何意。
“没有兄弟姐妹,那你一定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你的父母总是刻意的维持一碗水端平的局面,可是不同的两个拥抱,能拥有同样的温度、同样的力度吗?很多时候我只是陪着她演戏而已……”
“灵灵……”
门口猝不及防传来茶茶的声音,让二人都惊了一跳, 不知茶茶已经在门口站了多久,两人的对话她又听了多少……
花灵灵心中疑惑,齐云盏并没有告诉她,为何阿娘不能和自己的女儿相认,但这既然是阿娘的遗愿,那么她自然不想让吴阿嬷走的不安心……
“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花灵灵红肿的眼睛里满是不安,“事情都处理完了?”
“嗯……”,茶茶点点头,一步步挪到灵前,抬手抚上花灵灵憔悴的小脸,“你快进去歇会儿,我在这儿陪着妈!”
“阿姐,你有没有听见……”,花灵灵小孩儿心性,心里藏不住事儿,脱口而出差点说漏嘴,闽青急忙咳嗽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听见什么?”
“没什么!”,闽青一本正经,扯起谎来眼皮都不眨一下,“灵灵她可能伤心过度了,所以出现了幻听,她说刚听到吴阿嬷叫她的名字了……”
茶茶闻言,坚韧的脸上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眼泪如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拉着同样泪水涟涟的花灵灵跪在灵前——
“妈,你安心去吧!我和灵灵虽然都不是妈的骨血,不过这么多年来,我们既做了母女、做了姐妹,那就是一辈子的缘分,您走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的……”
花灵灵放声大哭,卸下心头大石,阿娘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差点就被她摊开了……
“闵大哥,麻烦你照顾灵灵去歇歇好吗?”,茶茶掩去悲伤,哄好大哭的花灵灵,挤出一丝笑容拜托闽青,“我想陪我妈待会儿……”
“好!”,闽青痛快答应,扶着花灵灵出了灵堂。
目送二人的背影离去,茶茶伪装的坚强再也无法掩饰,几乎整个人软倒趴在棺木上,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再哭出声响——
“妈,对不起……”,刻意压制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
停灵三天后,花灵灵以女儿的身份送灵入土,齐云盏等人也都去送了吴阿嬷最后一程。齐溪不放心齐大胜,在祭拜之后便急急赶回家里,刚一进门就见沈执的背影正站在齐大胜床前,不知躬身在做些什么——
“沈执——”,齐溪大声喝止,猛的一扑竟将虚弱的沈执推倒在地,“你想干什么?”
沈执面色仍显苍白,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指着床上的齐大胜解释道:“齐老师你快看看,大叔好像醒了……”
齐溪这才把警惕的目光移到齐大胜身上,果然看到齐大胜眼皮微微颤动——
“爸——爸——你醒了……”,齐大胜在齐溪的呼唤中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床前喜极而涕的女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溪溪不哭……”
……
眼前父慈女孝的感人画面让人动容,脸色苍白的男人欣慰一笑,强忍着喉头的腥甜疾步回到自己房间,刚关上门,一口老血又喷出老远……
“再这么玩下去,妖后没搞定,你就得先交待在这儿!”,一道埋怨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随即一道白光从沈执腕间析出,白衣银发的少年赶紧将人扶到床上,替他擦拭嘴上的血迹。
“白玄,回去帮我查一件事”,沈执忍着胸口的闷痛,吩咐少年,“我所料不差,齐大胜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因为被妖术封了六识,而在子归林里伤了我的东西也与妖族有关……”
“与妖族有关?”叫白玄的少年惊讶不已,“怎么可能,整个妖族谁敢伤你?”
“我不知道……”,沈执剧烈的喘息着,“所以你要马上返回妖界帮我查清楚,大变当前,我不想节外生枝!”
“你不想节外生枝?”,白玄暴跳起身,发出灵魂三连问,“你还不想节外生枝?你还要怎么节外生枝?”
白玄本来是不好吐槽主人的,可是沈执自己把话柄递到白玄嘴边,就由不得少年给他捅刀子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齐老师的身份,那就直接让长老们递婚书将人迎回妖界就成了,你现在倒好,把正主不当回事,跟小舅子打的火热……”,
说及此处,白玄不禁想到子归林里脸红心跳的那一幕——我还是个孩子呀,不知道会不会长针眼……
自己多管闲事,跟着人家跑了几千里弄出这一身伤,现在大言不惭说自己不想节外生枝,早干嘛去了?
沈执被少年一顿抢白,别的都不甚在意,唯有在他说道“跟小舅子打得火热”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剧烈的咳嗽又带出喉咙里的血来——
白玄藏身在他的腕表里,他与齐云盏的所有隐秘都被他看在眼中——比如那个绵长热切、令人回味的吻……
思及此处,沈执不禁耳根发热面颊潮红,羞臊的不知如何自处……
“不过,他对你也挺上心,你昏迷时他寸步不离的守了你三天三夜”,白玄没有发现沈执的尴尬,只自顾自的发表自己的看法,“若不是他今天出去替那老太婆送殡,恐怕我还没有机会现身把你弄醒……”
他寸步不离的守了我三天三夜!
沈执心中欢喜,因伤痛和羞窘而紧锁的眉头兀自舒展……
一股暖流穿胸而过,平了伤痛,拂去羞窘,只留下春日花田下的甜蜜让人沉醉其中!
躺在床上的男人,嘴角还渗着血迹,此时一副眉目含春、此生无憾的表情让白玄一阵头疼……
虽然很煞风景,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提出这困扰他多时的问题——
“所以,你现在打算选姐姐,还是选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