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界发生那么多事,他最后最后都没有出来,月当歌有想过,或许他不是不想出来。
是出不来?
像是为坚定这个信念,无论有多少个更合理的揣测,荒说的,流光说的,哪怕看出幽欢真有身孕在身……
她都不想去相信。
她想,有一天能见面,他同样会给她个解释,在这之前,她拒绝任何对他不好的揣测。
所以她恨宗禄,恨那些否决她,折-辱她的人。
恨天界的很多人,却唯独不恨他……
不想恨他。
可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见到这样的一幕,在以前自己在丹霞山住的院子,他与别的女人……相敬如宾的样子?
月当歌本来对这次见面,又是不安又是激动的心情,瞬间凉了半截。
眼看着那人依然一身素白羽冠,倚坐在她惯坐的石头上撑着脑袋看杨柳枝,不知在想什么,不知心思飞到何处。
眼看着腹部微微凸起,便是下界也依然跟着他的仙子,温柔贤良的为他焚香煮茶,为他端茶递水……
明明以往在一起时,做这些的是他,享现成的她。
在他跟前,幽欢与她的差距甚大。
明明知道,他一定有很多很多不得已,就算那个孩子,可能也不是他真心想要的。
明明知道……
他们之间有很多很多是需要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妄自揣测只会将自己逼入更黑暗的深渊,这一刻……
她还是嫉妒了。
完全本能的,便嫉妒了那个明知心怀不轨的小仙子。
为什么能在他身边的是她?而她这般连光明正大走到他面前都不能了?
为什么……
连忙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打断,匆忙将自己又藏入墙角。
极力平复已经翻涌的情绪,也极力压制身体里让她越来越能清晰感觉到的力量。
逐渐躁动的汹涌,越来越难控制的力量。
月当歌狠狠揪住拧痛的心口,将自己的理智生生揪回来。
也将那躁动的邪气生生压下去,安抚着自己。
不成,不能认输!
眼见未必为实,得听他解释。
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月当歌一遍一遍调解呼吸,一遍一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心理建设还没建好,那边传来冷厉的声音。
“谁在哪里!”
月当歌呼吸停滞,本来卷缩在角落的身体紧紧贴着身后的墙。
久久,她不敢动,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好像在和她较劲,终于,他没什么耐心的催促。
“出来!”
月当歌窒息到发痛的呼吸,慢慢缓下来,同时刚才一直狂跳的心,频率也强行恢复正常。
月当歌绷住刚才差点就要决堤的情绪,深深做了个吐纳,胡乱将脸上擦了一把,将鬓角散乱的头发抚顺。
这才撑着墙,重新站起。
走出墙角,迎面就对上已经察觉她所在位置,扣手警惕着的青衣仙子。
幽欢本以为是摸进来的小妖,或者刺杀的魔族,猛然撞上她这张熟人的脸,幽欢脸上露出难以压制的震惊,还有难以言喻的恨怨。
竟然,真是她?
与她的震惊相比,月当歌通过刚才那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已经勉强能做到不行于色。
而幽欢脸上的震惊和隐藏的恨怨,却没能瞒过就在她面前的男人的眼。
从她眼中他就能读出,他等的人……
到了。
“你下去。”
幽欢脸上布上尴尬。
是不愿的,更不信这个时候了,在他跟前,她还是个侍女的存在。
可低头一看自己所在的位置,她心底升起一种隐秘的愉悦,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隐于无声。
恭敬退下。
“是。”
经过月当歌跟前,底眼瞄了下自己的肚子,再抬起眼,那眼里是明显的挑-衅意味。
好像在说;你对他来说便是依然特别又如何?现在,能光明正大在他身边的,是我。
我们,还有孩子。
那一刻,月当歌很想抬手甩她一巴掌,将她脸上的挑-衅给甩掉。
如果不是连甩她一巴掌的力气,对她现在来说都是奢侈的话。
月当歌微微遗憾的想,肚子都凸起来了呀?看来应该昏迷过去不少的时间,外面也乱了很长时间……
可她现在了,起码身体的外伤都还没养好。
幽欢走了,那占着她以往位置的人还没动弹。
月当歌无法,吐了口气,忍着全身都在传来的挫痛,拄着小童刚才给她临时找的一根棍子,
一步一行,到他跟前。
他依然没动弹,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月当歌是想说话的,很多很多话想与他说,很多很多问题想问他,可……
真到跟前了,发现又近乡情怯了。
不知从何开口,更怕开了口,连最后的期许也没了。
但……不开口,又怎么成?
这可能是她最后能这么见他的机会,而且她不开口,他也不开口,好像……
真的生气了。
想了想,月当歌道。
“那天,不知你有没有听到我的告别,我现在再说一次,
我很抱歉,辜负了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辜负?呵……”
他的声音冷冷的,不熟悉的调调,月当歌心头发颤,不敢多想。
直到他像是疲倦起来的声音再次扬起,她确定了一件事。
“小歌儿,你知道,我为你,究竟做了什么吗?”
知道的,知道呀?所以才更信他的……
“为了能让那天的婚礼举行,我又做了什么吗?”
也是知道的,当初他眉心的控心咒,幽欢的存在,都已经再明显不过……
“你竟能在一切皆输的现在,再和我轻描淡写的谈辜负?”
月当歌心头钻头钻一样的疼。
不是轻描淡写呀?他从哪里看出她是轻瞄淡写了?
月当歌疼到呼吸也颤抖起来,刚才心理建设压下去的躁动,又再次袭击她。
她生生的压着这股力量的侵袭,压的生生将灵识扯痛,还是不想认输,张口,她想解释。
解释那天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意那样,口张开,话还没出口,他的声音再次打断她。
“歌儿,那天,为什么要那样任性呢?”
月当歌猛然一震,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
在两人之间,已经挫裂。
任性?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知道的,又是什么?
“为什么又要做召唤荒神附体的事呢?”
月当歌感觉整个心脏都在给人一刀一刀剜出来……
“为什么又要做解除无极深渊第八成禁术的事呢?”
心被一勺勺剜出,然后仍在地上,烂成肉泥。
“你知道,这样的话,会将我们之间唯一一条可以走到一起的路,给毁了吗?”
终于,她无法再自欺欺人。
他来找她,不是想给她个答案,或者救她,帮她。
他是……
来问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