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竹小院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屋子里落了厚厚地一层尘埃,屋外的院子里,墨竹长的粗壮结实,似乎,它们并不为沈府的衰落而悲伤,而是一如既往,既来之,则安之。
沈灵在听竹小院摘了朵小红花,拿在手里玩儿,突然之间,她似乎想起许多年前,绿罗提着桶给它们浇水,嘴里念着:“三小姐,要是等这些花儿都长大了,指不定你母亲就该回来了吧。”
母亲?爹爹——沈灵在嘴里轻松地念叨着,一旁的付天远见了,知道沈灵又在触景生情了,于是突然借口道:“灵儿,现在也该午时了吧,不如咱们到街上先吃点东西,再做打算吧。”
沈灵回过神来,突然朝付天远笑了笑道:“大哥不记得,沈家的厨房可比得上皇宫的御膳房,我们想吃什么,直接到厨房里去做不就好了?”
“只是——”付天远有些犹豫,他是想说,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了,那些食材,还能用吗?却不响沈灵拉了他的手便走,还边道:“只是什么呢?大哥不会是忘了咱们昨晚上自己动手做饭的经验了吧。”
付天远没法,只得任由沈灵拉着。沈灵到了一处假山后面,又从廊上穿过,再接着来到一处院落,方才放下付天远的手说道:“到了,就是这里了。”
这个院子不大,地面上的落叶积压了很多,有些凌乱,有些潮湿的烂味儿,沈灵禁不住捏住了鼻子说道:“大哥,没想到这里居然现在变成这样。”
“灵儿,既然这样,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付天远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他们还是到街上去吃。
“不,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好好在家吃上一顿。”沈灵有些倔强,要知道,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怎么说也得在家里吃顿饭再走啊。
付天远见沈灵如此诚心在家,于是从旁边拿了把破损的笤帚,笑道:“既然灵儿说要做饭,那大哥也别闲着,大哥帮帮搞搞卫生。”
沈灵这才放心地笑道:“就知道大哥对灵儿最好了。”院落的木门紧闭,沈灵将屋门推开,顿时阳光落了进去。厨房里的摆设和许多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唯一有过变化的,就是灶台上有许多的老鼠脚印,但却被灰尘密密麻麻地掩盖着,一看就知道,这老鼠还是那会儿沈家刚衰落的时候来过,之后肯定是它们再也找不到食物,于是再也不来了。
沈灵先是找了个木桶,然后到一旁的井底打了桶水,然后拿了条毛巾,挨个挨个地开始打扫,突然,在窗外,她似乎发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阵寒意传满全身,她马上道出一句:“谁在外面——”
“怎么了,灵儿——”听到喊声的付天远马上跑进屋子里来问道,而这时的沈灵却指着窗子外面的树影道了一句:“刚刚我发现那里有人来着,不过这会儿不见了。”
“人?”付天远不禁心生疑惑,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沈府还会有人?说不定是灵儿过于思念亲人,而导致的错觉,对,肯定是错觉,于是他笑着安慰沈灵道:“灵儿,别想了,对了,还有什么需要大哥帮忙的?”
虽然沈灵口上说没什么事,但她心里坚信,那个人,一定还会出来,只是迟早的事。
“殿下,如今您已经登基了,以后奴婢就该改口叫您皇上了。”小勺笑着帮智贤打理着朝服,温柔道。
不响这时四儿笑着从屋子外面进来,一进来便对着智贤说道:“表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智贤一听是四儿过来了,马上将小勺整理衣服的手推开,而是跑到四儿面前问道:“你给我带什么来了?”
“你看,一只绿嘴鹦鹉。喜欢吗?”四儿说的情真意切,智贤开心地拿在手中玩儿,而一旁的小勺,却硬是将一口闷气生吞到肚子里。
“表哥,我想让你陪我到御花园玩儿,不知道表哥有没有时间。”四儿知道智贤现在贵为皇上,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当皇后,所以她要经常进宫,经常和表哥呆在一起,也好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一旁的小勺又哪里不会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智贤表哥身为皇上,一切得以国事为重,你若想玩儿,还是找别人吧。想到这里,小勺笑着和四儿说道:“四儿姑娘,真是不好意思,太后娘娘有吩咐,说是皇上刚刚登基,一切得以国事为重,所以四儿姑娘,您还是先回吧,要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那——”她故意将那字拖了一个音节,从而让四儿明白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要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她肯定是会怪你不懂事的。
四儿虽然对小勺成见很深,但念在表哥在场,她也只得陪笑再道:“那表哥,四儿就先行告退了,如果表哥想要见四儿,随时可以到将军府来见四儿。”四儿笑着离开。
看着四儿离开,小勺心里可痛快了,可智贤却不高兴了,他坐在椅子上问道:“母妃都这么说过么?不让四儿来见我?”
“嗯。”小勺点了点头,又道:“皇上,您该去御书房了。”
却不响这时的智贤却耍起了小性子,说道:“当这个皇上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我不要当了,我要和四儿去玩儿。”
小勺心想,表哥心里果然有那只狐狸精,虽然她现在在表哥身边,可是指不定哪天表哥为了那个叫四儿的女人而对自己,想到这里,她何不先顺了表哥的意,以后再慢慢一步一步让他恢复记忆?说不定他爱的那个人不是叫四儿的,那么——想到这里,于是小勺笑道:“虽然太后娘娘说过以国事为重,但她没说过皇上若是做玩了事情,还得守在御书房,如果皇上想快点见到四儿姑娘,何不先将奏章处理了,然后去见四儿姑娘呢?”
“小勺,你说的都是真的,只要我处理好了奏章,我就可以去找四儿了?”智贤天真地问道。
小勺笑着点了点头,是真的。
四儿由于在小勺那里受了气,就去找芸太后姑姑评理,刚走到慈宁宫,就见一大群宫女太监们急匆匆地从她身边一一走过。
她当时并没在意,而是径直穿过长廊,来到了慈宁宫。
徐公公见四儿姑娘来了,于是笑着问道:“四儿姑娘今儿怎么有空来慈宁宫呢?”
四儿一看这老公公,没好气的说了一声:“我姑姑呢?”她现在心里还正生着气呢?
徐公公好心和她说话,没想到一上来就这样给他脸色看,虽然他心里很不爽,但他面上仍然带笑道:“姑娘好好在这等着,待老奴去通传。”
四儿见徐公公去了,便找了个石头凳子坐下来,这夏天到了,宫里实在热得厉害,要不是因为那皇后的头衔,她才懒得天天往皇宫跑,而遭此罪呢?
不大一会儿,徐公公从里面出来了,他一脸的可惜,四儿像是有所察觉,于是问道:“我姑姑呢?”
“真是不巧,四儿姑娘,太后娘娘一大早就去金华寺上香了,老奴估摸着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然这样,四儿姑娘还是先回去,待太后娘娘回来了,老奴再去禀告四儿姑娘。”
四儿见姑姑不在,只好先行回去。徐公公见打发了四儿姑娘,心里一口气总算消了,要知道,在这宫里,就连娘娘们都得让他三分,她一个小丫头骗子,把他不放在眼里,以后,除非她不进宫,不然有她受的。四儿不知深宫险恶,她从小和他爹在草原长大,从小就被她爹爹灌输,说是只有做了皇宫最有权力的女人,便可为她们家光宗耀祖,她便是怀着这样的信念来到皇宫,殊不知,这是一条不平坦的道路,就算她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又怎么样,只要这里有人要陷害她,纵然她有一千张嘴,也没人相信她。
海大人最近一直在查着朝廷私吞米粮的案件,可是查来查去,依然一无所获。这日,他让贺青扮着市民混在群众当中,装作受灾的难民,目的就是想搞清楚这么多难民为何全都投向京城,而那时下发的米粮都去哪儿了呢?
一路上,他都相当专注,突然,他在人群当中,发现一个女孩子拉着一名穿着华丽的商人乞讨道:“大人,行行好吧,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您就给点儿吧。”
“去去去,老子可没钱可怜你们这些叫花子,滚,给老子滚一边去。”那人有些不耐烦。
“您就可怜可怜吧。”那女孩儿依然拉着他的衣角。
没想到那商人烦了,竟然一脚踢向她的小腹,那女孩儿顿时倒在地上,两边翻滚,有些过路人心里虽然不痛快,但不敢上前。
这事被贺青瞧见,他岂有不管的理,于是他大踏一步,从后面抓住那人的膀子,语言很温和地说道:“你若今天不想死的很惨,就去和地上的那女孩儿道歉。”
“你谁啊,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再说了,又不是我推她的。”那商人竟还理直气壮。
“大伙儿都看见了,就是你推的她,你就承认了吧。”突然市民当中有些不怕死的主动出来作证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看见了。”这有一个人出来做证了,那么其它看到的也会全全附和。
“怎么样,大伙都瞧见了,我看你怎么说!”贺青依然不依不饶。
“就算是我推的咋了,老子就是不道歉,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那人居然越发的狂妄霸道,他分明就是故意欺压弱小。
这可贺青可生气了,给你脸不要脸,可怪不得他了,他马上一个翻手,将那人打得趴下,人群中一阵痛快,都指着他叫道:“兄弟,好样儿的。”
那人被打得倒在地上,用一双增恨的眼睛瞧着他,贺青接着再道:“你到是不到歉!”
那人先看了看人群,后又看了看他,心想,我现在若是还强硬,保不准就回去时就只剩下半条命了,不如我假意道歉,等回去了,要他好看。
于是他看了看贺青,突然仅出一丝笑容道:“道歉,我道歉。”
“不是向我,是向她——”贺青说话时,那地上的女孩儿早被好心人从地上扶起来,这人这才慢慢起身,朝那女孩儿的方向而去。
一声“对不起”让他觉得受了很大的屈辱,那女孩儿看了他一眼,虽然是她被打,但她心地本就善良,她又何来计较之说?于是她温和地笑道:“没关系。”
这时那人又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了看贺青,心想,我谦也道了,这下总该放我回去了吧。却不响贺青居然说道:“既然那姑娘不怪罪于你,你呢?便请人家吃顿饭,算是陪罪。我看就这样吧。”
“这——那好吧。”那人本想和他说教,但现在自身难保,又有谁会听他说,于是他妥协了,但在心里暗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沈家厨房总算打扫干净了,沈灵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舒心的笑了。园子里的菜似乎还在,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它们自行生长,没人破坏,倒也长得壮实。
沈灵擦了擦额头上的落汗,突然抬起头来和付天远说道:“大哥,灵儿好像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沈灵早没食材了。”
“大哥知道,大哥什么都知道,灵儿,你先在这儿等着,大哥去去就回。”付天远又岂会听不出来沈灵话里的意思?
沈灵见付天远走了,便独自坐在厨房里的一把木质椅上发呆,却不响又让她惊奇的发现,窗子外面那双陌生的眼睛。
她慢慢地走过去,那双眼睛并未离开,她再小心翼翼,小心翼翼,似乎,那双眼睛是特意为她而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