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户之死迅速传开,胡虏全军大溃,如潮水般疯狂退去。
若非南天门的城门早已封死,秦过定要派人冲出去再大杀一阵。
到了晚上,胡虏的营地中万籁俱寂,时不时传出伤员的惨叫低吟。
以胡虏那落后的医疗手段,这些伤员最后能活下一半都算祖先保佑了。
大当户的大帐里,如今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贵人和依附的小部落头人,他们各个脸色阴沉,如丧考妣。
他们中不少人还身上挂彩,但此时却没人说话,只能听到各人微弱的喘息之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开始有人先开口了。
一名贵人问道:“阿库萨,当时在城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当户会当场殒命?”
阿库萨沉痛说道:“哎,太突然了,当时城头上扔下的火油正好砸在了大当户的身上。”
“我虽然看到了,想要出手搭救,奈何事情发生的太快,还是没来得及。”
那贵人阴沉着脸道:“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你推了他们一把,所以才让大当户葬身火海的?”
“这是污蔑,赤果果的污蔑!”
阿库萨悲愤吼道:“我当时明明是想出手相救的,城下的人都能为我作证!”
“谁敢污蔑我?你让他出来与我对峙!”
那贵人张了张嘴,却无法可说,因为举报之人是大当户的一名亲卫,但他在城下也受了伤,回来后却没熬多久就死了。
但他却不知道,就是因为他向贵人告密,恰巧被一同养伤的阿库萨部落中人听到了,所以阿库萨才冒险杀死了他!
阿库萨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当户的死大家都很难过,但也不能把这么大的罪名背在我身上吧?”
“今日之战,我的部落也死伤惨重,我与周人仇深似海,岂会做这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听到他的话,大当户拉鲁手下的贵人们还是都面带疑虑,但那些依附的小部落头人们却更愿意相信他。
毕竟都是小部落头人,身份相同,自然更容易共情。
眼见众人开始分化,阿库萨忽然凄厉笑道:“哈哈哈,我明白了!”
“你们定是因为今日不仅大败,大当户还当场战死,怕回到北胡受到责罚,所以迫不及待地想找个替罪羊吧?”
“好,好,好!”
“既然你们认定我是凶手,那我就为大当户抵命好了!反正大当户生前待我不薄,我正想去白狼山上接着伺候他呢!”
“只希望诸位能够平安脱险,不要和我一样枉死在这南天门下!”
说罢,他当即大步走到大帐门口,干脆利落地跪在地上,猛然拔出自己的刀来。
阿库萨仰面望天,流泪哭道:“大当户,小人来陪您啦!”
说着,他作势便要抹脖子,慌的身后一群小部落头人们连忙冲上来将他拽住。
“阿库萨,你不要冲动,大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对啊对啊,你的忠心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当户肯定也不希望你白白牺牲。”
“咱们这些人里就数你足智多谋,大家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你可不能一死了之。”
看到他们一群人纷纷苦劝,营帐中的贵人们面面相觑,今日他们损失惨重,可再也经不起内讧了。
反正也没了证人,大当户之死的事情,只能就此揭过。
先前出声诘问的那名贵人开口说道:“阿库萨,你不要多想,我也只是问一问。”
“你的忠心我们都是知道的,此事就此揭过,再也不要提了。”
“为今之计,还是想想如何平安回到北胡要紧。”
一番苦劝之下,阿库萨终于放下了手中弯刀,重新回到了账里。
在心中暗自庆幸之后,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为今之计,攻城已然无用,但我等性命应该无恙。”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亮起眼睛,连忙催促他说出下文。
阿库萨环顾众人,笃定说道:“此番南下,我等虽然受挫,但还有兵马在北天门接应。”
“周人虽然占据关城,却不可能把守军尽数杀死,定然会有人去北面报信。”
“我想要不了几日,北面的援军就会来了。”
听完阿库萨的分析,众人皆是眼前一亮,一名贵人说道:“如此说来,咱们只要等援军一到,就可以两面夹击,攻下南天门?”
阿库萨却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恐怕不会再攻城了。周人已经把城门堵死,要攻城只能拿人命来填。”
“北方山道比南方更加险峻,若非是有内应,咱们也难以攻下南天门。”
“所以,就算援军来了,也只能是威逼利诱,与周人和谈,免得两败俱伤而已。”
听完他的分析,众胡虏全都默然无语,大帐中一片沉寂……
九月三十日,果如阿库萨所料,一行人马出现在南天门北端的山道上。
秦过站在城头,遥遥望去,发现领队的竟然还是自己的熟人——星黎郡主。
原来,逃回去的士兵报信之后,接应的部落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也不想强攻南天门折损人马啊。
于是只能快马加鞭上报到左贤王处,最终由星黎郡主来出面解决。
看到这位英姿飒爽的美丽少女,秦过感觉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夹杂着青草的气息。
虽然大周与北胡仇深似海,但秦过仍然保留着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干仗是干仗,欣赏是欣赏,我夸你漂亮也丝毫不耽误我 操刀子砍人。
看到城头上那名少年将军,星黎的眼中也露出复杂神情。
按理说,秦过先前在京城可是坑了他两次,但由于他们本来就不怀好意,所以对他也恨不起来。
而且,星黎自从成年之后,还从未输给过任何男人,只在秦过手中败了一次。
她与秦过一样,今年也是十七岁,在北胡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却因为心高气傲身份尊贵一直没有嫁人。
这次回到北胡,左贤王自然又给她介绍了一些青年才俊,但她总会下意识地把他们和秦过做对比,然后发现这些人完全入不了她的眼睛。
今日再见秦过,看到他穿上了一身戎装,火红大氅随风飘扬,比先前更加英武不凡。
她的心再次狠狠跳了一下。
不过,她是北胡的星黎郡主,就算她再欣赏秦过,上了战场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看到她来到城下,秦过主动抬起手来,抱拳说道:“多日不见,郡主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