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武帝的观文殿,秦过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流朱小院。
由于秦过被贬出宫,院里本就不多的宫女也都被调去了别的地方,院子清冷的如同冷宫一样。
一棵石榴树在小溪边静静绽放,哗啦啦的流水声中,红艳的石榴花掩映在绿叶之中,如同少女欲说还羞的唇。
让秦过意外的是,在这石榴树下,竟然有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穿着一身绯红的宫衣,云鬓高挽,少饰金银,显得既热烈又素净。
秦过蹙眉问道:“你是负责留守的宫女?”
“呀——”
那少女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这荒凉的小院还会有别的客人。
她转过身来,秦过发现她的眉眼明艳大气,端庄中透着俏丽,竟是个十足的美人。
【奇怪,这等姿色的宫女,应该早该被父皇或其它几位兄长讨去了。】
【怎会流落到这儿?】
秦过内心中瞬间脑补出了一整套宫斗大戏,以为她是哪个被排挤的宫女。
看到她受惊的样子,秦过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从观文殿出来后,还没调整好情绪,自己的冷脸吓到了她。
片刻间,秦过挤出一丝安慰的笑容,说道:
“别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此间主人,今日才刚刚回京。”
那少女心中好笑,其实她早就认出了秦过。
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她没想到秦过会出现在这里。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却一时兴起,想来这里看看,却被秦过撞见了。
既然秦过将自己错认成了宫女,少女索性也没有揭穿。
她行了一礼,说道:“奴婢拜见九殿下。”
“不必多礼。”
秦过抬手虚扶,问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少女回首看了一眼石榴树,答道:“奴婢方才见石榴花开的灿烂,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请殿下恕罪。”
“这有什么好恕罪的?”
秦过轻笑一声,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原主小时候的记忆。
他走到树边,摸着粗糙的树皮,感慨道:“我小时候,最期盼的就是这棵石榴树能早点开花结果。”
“哈哈,你是不知道,石榴快熟了的时候,我几乎天天都要守在下面,看着它一点点变红。”
“等暮秋姑姑帮我剥开,我就一粒粒吃进嘴里,嚼到没有一点甜味了才舍得吐。”
少女听他说完,忍不住掩嘴一笑,顿时百媚丛生,比一旁的石榴花更加娇艳。
她笑道:“想不到殿下小时候那么贪嘴。”
秦过耸肩说道:“你是刚进宫么?我小时候过的可老惨了,难道你没听说过?”
少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好奇之色:“奴婢的确是刚进宫不久。”
“不知殿下愿不愿意跟我讲讲您小时候的事情?”
秦过略一思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二人坐在溪边,秦过打开了话匣子,将原主小时候的趣事一一道来。
他一边说着,原主小时候的记忆一段段在他脑海中浮现。
只是穿越的久了,有时候他也会恍然分不清,那些记忆是原主的还是自己的。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里才是他生长的地方。
说到后来,秦过的口都有些渴了,少女立刻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在溪水中洗涮干净后,接了一杯溪水递给秦过。
【喝生水会不会拉肚子啊。】
秦过略一犹豫,想起这溪水其实是引的山泉水,极为干净,至少近几年没有听说过拉肚子的传闻。
这才放心地喝了下去。
泉水极为甘霖,秦过喝完自己又接了两杯。
少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突然问道:“殿下小时如此…质朴,为何如今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听别人说,殿下是被王长史的毛驴踢开了窍,是真的么?”
看着少女亮晶晶的双眼,秦过微微一笑,含糊说道:“差不多吧。”
开玩笑,他才不会把真相告诉她呢。
他又不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看到美女就走不动道的舔狗!
少女听出秦过明显在敷衍自己,但她知道再问也是自讨没趣,所以并未深究。
她转而问道:“他们还说,殿下出京之后,一直与镇北大将军为敌,还和他水火不容。这是真的吗?”
【谁在宫里传这闲话?不要命啦?】
秦过愕然看向少女,这种话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可是要掉脑袋的。
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是想多活几年,这种话以后就不要去听,更不要说出来!”
少女似乎被他认真的态度吓了一跳,旋即有些委屈地说道:
“多谢殿下好意。”
“可是奴婢听说镇北大将军是国之柱石,为国守边劳苦功高,大家都交口称赞。”
“奴婢只是担心殿下被小人蒙蔽,误会了大将军,和他产生嫌隙…”
听着少女絮絮叨叨的话,秦过知只觉得好笑。
他问道:“停停停,你这么为他说话,难不成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少女一怔,立刻说道:“怎么可能?!殿下不要说笑。”
秦过笑道:“是你在说笑吧?还大家都交口称赞,你说的这个【大家】,能代表几个人呢?”
少女不服气,脸色有点涨红:“我身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
秦过摊手道:“那我只能认为你身边每个人都收了钱了。”
“你—”
少女一时气急,竟站起来说道:“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镇北大将军在前线为国血战,你却在他背后说他坏话,传扬出去,岂不让前线的将士们寒心?”
秦过意外地看着少女,想不到她还懂这些道理。
他当即说道:“你要是真正去前线看看,就知道到底是谁让谁寒心了。”
他也站起身来,指向海州方向,说道:
“我在海州亲眼所见,镇北大将军麾下的营伍在海州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他们搜刮民脂民膏,让百姓民不聊生,甚至为了躲避官兵甘愿给豪强们为奴为婢。”
“有这样的下属,你还觉得咱们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两袖清风吗?”
“这…这…”
少女咬牙,强辩道:“这都是因为朝廷发不出足够的军饷,他们只能就地征募。”
“为了保卫海州,苦一苦百姓也是难免的事……”
听到这里,秦过再也忍不住,从鼻中发出一声冷笑。
“苦一苦百姓,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
听着秦过毫不留情的讥讽,少女如花的面容紧紧绷住,场间气氛降至冰点。
但她仍然倔强地看着秦过,不肯服输。